“什麽?坐下來。”這麽句急性子的問話把總領事逗笑了。“他們在科西嘉。我最近一次聽到的消息,他們在哪裏。他們很好,一共三個人。你是怎麽搞到這兒來的?”


    “科西嘉!”拜倫張開了嘴。“科西嘉!上帝萬能,這麽近?我怎麽去呢?有船嗎?有飛機嗎?”


    蓋瑟又笑了,笑得叫人很舒服。“別激動,小夥子。”


    “你說他們很好嗎?你見過他們嗎?”


    “我一直在留心。他們很安全。沒有飛機去科西嘉。每星期有三班輪船,要走十一個小時。他們幾天之內就要動身去裏斯本了,中尉,並且——”


    “他們就要動身去裏斯本?那可好極了,先生。你說的靠得住嗎?我接到命令要回到美國去。我有資格優先搭乘飛機,也許還可以帶上他們一起去。”


    “也許可能。”蓋瑟搖搖頭,笑著。“你真是有本事。你不是在潛艇上嗎?怎麽又搞到直布羅陀去了呢?”


    “我能跟他們通電話嗎?這兒有通科西嘉的電話沒有?”


    “我可不鼓勵你這麽幹。”蓋瑟朝椅子背仰靠著,抿緊了他的下唇。“這麽著,山姆-瓊斯有一件急公務要你去辦。今晚你還得回到直布羅陀。山姆在六點鍾左右帶你到我家去吃晚飯。怎麽樣?我們再作一次長談。我再說一遍,他們很好,確實很好,再過幾天他們就可以從此脫身了。順便說一下,山姆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沒一個人知道。往後也還得繼續這樣。”


    拜倫情不自禁地緊緊抓住他的手。“謝謝。”


    “很好。要有堅定的信心。不要急躁。”


    瓊斯交給拜倫兩個封好的信封,要他親手送往一處沒寫明的地方。一個不言不語、像鬼一般蒼白的青年,穿件破毛線衣,駕駛一輛破舊的出租汽車送他出市區,沿著海岸疾馳,眼睛不停地瞥視汽車的後視鏡。汽車開了一個小時,最後是一段坑坑窪窪的泥巴路,通到一所可以看得見藍色的風平浪靜的海麵的小別墅,灌木叢生,藤蔓密布,幾乎把房子完全遮蔽住了。一個小心翼翼的婦人聽見拜倫的敲門聲出來半開了門。他看得見她身體後麵有個蓄鬚的高個子男人警惕地朝門口看,雙手插在紅色晨衣的口袋裏。所以他分明見過亨利-季勞德將軍一麵;雖然等到事隔很久以後,他在一本過時的《生活》雜誌上讀到用許多照片報導的卡薩布蘭卡會議的經過,方才知道他擔任信使往返走是為了什麽事情,以及他所見到的是誰。


    他回到領事館已經過了五點。山姆-瓊斯擦擦眼睛,打個哈欠,對他說:“馬上就上頭兒家去行嗎?他在等著要招待你一頓晚飯。”


    憂悠書擝 uutxt 全汶自扳月鍍


    正文 第197節 星期五的晚餐 字數:2293


    p{text-indent:2em}


    娜塔麗穿上了白衫裙去吃星期五的晚餐,也給路易斯穿起了他最清潔的襯衫和罩衫。拉賓諾維茨也要來參加,夜餐後她還要跟他一起到老城裏麵他的公寓裏去。她新近一次跟他在亂嚷嚷的起坐室裏閑談的時候主動提出要去看看,當時根本沒想到是否合適。她隻是為了要單獨跟他晤談一次,可以從容安靜地說話。然而她上一次主動要求去拜訪一個男人的公寓住


    房之後,就發生了她跟斯魯特的戀愛糾葛;所以這個念頭不免有點失之過晚地使她忐忑不安。她橫一橫心,在衣服上佩上一枚紫寶石的飾針,就是拜倫在華沙贈她的那枚。


    今天晚上她做了一件生平不曾做過的事;她點燃了禮拜的蠟燭。孟德爾頌太太是一位精力充沛、臉色紅潤的婦人。她無休無止地操持家務,又總是樂嗬嗬、喜洋洋的。當她跑來告訴她蠟燭已經擺好了的時候,在這種情況下,從命似乎要比辭謝更為得體。孩子都像用板刷刷過了似的,穿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擠在他們媽媽身邊,圍在長餐桌四周。新換上的雪白台布上擺好了八具蠟燭台。娜塔麗頭上蒙了一塊頭巾,用火柴點燃兩支濺出火星的便宜蠟燭,口中念念有詞地用希伯來文祝禱,路易斯在一旁睜大了眼睛看著她,她心裏覺得實在不是滋味。孟德爾頌太太用胳膊肘碰她兩下,向著眾人親切地打趣:“你們瞧,我們要把她訓練成一個拉比的好師娘啦。”娜塔麗靦腆地跟著大家笑了一陣。


    大家正在先把孩子們餵飽的時候,拉賓諾維茨來了。屋子裏是一片兒童們嘁嘁喳喳的吵嚷聲,他說:“吉姆-蓋瑟回來。我在領事館沒找到他,明天早上我要再去看他。這個消息可是勝過了鑽石珠寶。”


    孩子們一窩蜂出去了,餐室裏麵大人們在重新擺好的餐桌旁就座。拉賓諾維茨剛在娜塔麗的身旁坐下,門鈴響了。孟德爾頌去開門。他回來拍了一下拉賓諾維茨的肩膀,拉賓諾維茨一聲不響就站起來走了。他慣常像個幽靈似的倏來倏去,誰都不發句議論。娜塔麗身旁的座位便空了下來。一共十二個人享用這一餐美食,其中有幾個是挨餓已久的新來的路人。菜餚顯然都是來自黑市:煙燻魚、魚湯、煮雞,幾位過路人把雞骨頭都劈劈啪啪咬得粉碎。火辣辣的白薯燒酒上過了好幾瓶,埃倫-傑斯特羅灌下肚的超過了他應得的分量。


    埃倫自從來到這裏,吃飯的時候總是嘮嘮叨叨說個沒完,連孟德爾頌也甘拜下風。今兒晚上他興致很好。話題轉到了艾薩克的犧牲,因為今晚念的禮拜經文裏就有這一段。孟德爾頌的女婿是個莽撞冒失的無神論者,名叫韋爾韋爾,也是孟德爾頌經營買賣的合夥人,他的特點是滿頭亂蓬蓬的紅頭髮和非常激烈的思想。韋爾韋爾認為這一段故事顯示了猶太上帝是個想像中的亞洲暴君,也顯示了寫書的人是個青銅時代沒開化的人。埃倫從容道來,駁倒了韋爾韋爾。“這個故事說的是亞伯拉罕,不是上帝,這一點你都不知道嗎,韋爾韋爾?就連基爾克加特那麽個外教人都懂得這一點。你有空的話,不妨翻看一下《驚怖戰慄》。亞伯拉罕老人那時候的人把小孩子燒死了獻祭給他們的神o。這是考古學已經證實的。不錯,亞伯拉罕拿起了刀。為什麽?為的是要向千秋萬代表明,他對上帝的崇奉絕不亞於異教人崇奉他們嗜血的偶像。他篤信不疑,上帝會諭示他鬆手放下刀子而不至於傷及男孩。這就是整個故事的主旨所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戰爭與回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美]赫爾曼·沃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美]赫爾曼·沃克並收藏戰爭與回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