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一朝,先帝在位總共才三十一年 ,各地造反人數過千的一百多次,其中過萬的三十三次。。。。”


    夏元吉不是危言聳聽。


    洪武一朝造反一事此起彼伏,年年有,月月有。


    光是平亂這事,就花不少冤枉錢。


    要是換了別的皇帝父子,他還真不敢說,大皇子好歹還是能勸他爹幾句的。


    “好你個夏元吉,放肆!!!我爹那會怎麽可能這麽多造反!!!”


    果然,朱棣又暴跳如雷。


    “爹!皇祖父天真,把稅定得太低,說句不好聽的,年景好的時候,可能也就夠朝廷官員跟宗室的花用。年景不好,這兩樣哪樣都不夠。再加上打仗呢,鬧災呢,這都是大頭。咱京城怎麽能無緣無故得了那麽些人,不就是山東遭災鬧的麽!”


    朱高熾拿實際的例子舉給朱棣想。


    “稅定得低點,那是你皇祖父愛護百姓!這還成罪過了?”


    朱棣不能接受這個邏輯。


    “皇祖父是好心了,可架不住下麵的人拆東牆補西牆啊。”


    朱高熾扶額。


    自古以來,皇帝缺錢了,要麽加賦稅,要麽殺貪官。


    在皇祖父這裏。


    農賦方麵沒增加反而調低了,這讓收賦稅的這些官怎麽活?他們隻能貪,一個貪個個貪,這老百姓怎麽可能過得好?


    貪官黃虛浮也一直在殺,殺完一批就上去一批更貪的。


    “加賦就沒人貪了?”


    朱棣再反問。


    他深深覺得自己這位心眼子多如牛毛的長子,就是想讓他背了所有的黑鍋,好讓他以後順順當當的繼承一個水靈靈的大明朝。


    “皇上,加賦不是沒人貪,水至清則無魚,這賦稅收上來,要派的用處太多,要修路,要修橋,要修河,還有年久失修的官衙,各處的官署,還能拿來扶持各地發展得好的行業,讓各州縣的經濟發展起來,還有學院,醫所,最近這十幾年,這些全都顧不上。老百姓怨聲載道。隻要有人領頭,怎麽死不是死。造反被抓了死得還痛快。”


    夏元吉管了這麽多年的錢,說起來都痛心疾首。


    一個國家,老百姓要生活得幸福,不僅僅是吃飽穿暖的事,更何況還吃不飽穿不暖。


    朱高熾形容先帝的兩個字就很貼切。


    天真。


    他個人覺得,還可以加上一個“太”字。


    何不食肉糜的另一種具象。


    我都降賦了,你們為什麽還是沒把日子過好呢,是不是你們太懶惰了?


    我當年一個啥都不是的和尚,沒房沒地,還掙了這諾大一份家業。


    你們現在動不動就說日子過不下去了,是不是該反思一下自己身上的問題?


    貪官我都替你們殺了,你們還有啥不滿意?


    天天造反!殺了!


    夏元吉都能腦補出先帝的一係列心理活動來。


    可,這事,就不能這麽推。


    “爹,你自己看吧。今年的夏稅,剛剛進庫,又全出去了。”


    朱高熾遞了戶部的一本賬冊給朱棣。


    夏稅跟秋稅,每年這兩次大進項,前者在八月底老百姓就全部納完了,後者是第二年的二月交清。


    此時此刻,是九月,國庫裏這批夏稅,已經點滴不剩。


    朱棣就瞄了一眼,臉黑如鍋。


    不但沒剩,還有好些支出的款項沒平。


    國庫裏的錢,不是大風刮來的,可,是大風刮走了。


    “行吧行吧,你們商量著來就成了,反正鍋我背,一個鍋誰撓我都不癢癢,兩個鍋我就天天聽響!”


    朱棣放棄繼續旁聽夏元吉還有朱高熾議政,就想拂袖而去。


    這會他們還得每議點什麽都要跟他解釋一遍,太沒成效。


    說到底,他就是個蓋章的工具人,到時候蓋章就行。


    “別啊,還有一件爹你喜歡的事沒說呢!”


    朱高熾趕緊示意鄭和攔住朱棣。


    “啥事?”


    朱棣回頭,不是很感興趣的問了一聲。


    “京城國子監開一門武舉課的事。”


    朱高熾答道。


    “這上次不就說過麽?”


    朱棣這事記得清楚,開武舉,教打海戰什麽的。


    “爹,後來我想了想,覺得這事,得往大了搞。來來來,爹,我好好的跟您說道說道!”


    說起這事,朱高熾一臉的壞笑。


    加稅的事不是一天兩天能商量好的,可以等他跟夏元吉商量妥了再說,朱棣聽不聽的都成。


    可京城國子監這事,得讓他爹發發瘋。


    這發瘋的主意還是他受張欣的啟發而來的靈感。


    上次他們這群人說完這事,朱棣就到朝上說了加開武舉課。


    朝臣沒有明著抗議。


    隻說窮文富武,養一個武監生,比養一個文監生費錢。


    招武監生的時候讓人兵馬自備。


    還有武監生必須是識文通字的才能錄取,否則,跟文監生一起上課會跟不上其他的人進度。


    總而言之,許許多多的錄取限製全都提了出來。


    朱棣掐指一算。


    哪怕他這個打過無數仗的常勝王,要去報考武監生,都不一定能被錄取。


    朱棣大怒。


    朝臣毫不退讓。


    兩邊僵持已經一段時間了。


    朱高熾跟張欣抱怨過幾句。


    張欣隻說京城國子監新組建,一切都是新的,幹嘛還要用老規矩。


    一旦用了,又會被困在老規矩裏麵掙紮,武舉文舉困在京城國子監裏兩派相爭,進而又是一場朝堂之爭。


    朱高熾一下就醍醐灌頂。


    對啊!


    朝臣們非要在京城也搞一個國子監,怕的就是京師的國子監在皇帝遷都京城以後,被遺忘,被式微。


    朱棣不得已捏著鼻子從了。


    可——


    京城國子監完全可以隻教武舉!


    兩個國子監,一南一北,一個教文,一個學武。


    誰也別看不起誰。


    京師國子監錄取的是成人,舉人。


    那麽京城的國子監全部隻要小孩子。


    五到八歲的孩子,打小開始培養,主要學武,次要學文。


    將來這些文武雙全的武將妥妥的就是皇家的嫡係。


    無論是在朝堂上占位置還是派出去駐守邊疆,都是製約文人在朝堂上一家獨大的利器。


    就是這個如何操作,還是得朱棣上。


    於是,朱高熾跟夏元吉琢磨加賦一事具體章程的同時,朱棣在前朝罵了好幾天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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