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兒餐車的門開了,進來的是卡爾·施耐德而---一個從哈爾濱上車,留著短須的外國人。他向亞歷山德拉·季莫菲耶芙娜鞠了個躬,便靠窗坐下了。


    亞歷山德拉·季莫菲耶芙娜猛地站起來,朝門走去。


    “太太走嗎?”侍者驚訝地問。


    “不,不,我這就回來……”


    廁所門鎖著。門把手上麵顯示一、著“有人”兩個字。薩沙退到窗前,點燃了一根香菸。


    “他可別嚇得在裏麵上吊了吧?”她一麵眺望著窗外掠過的一望無際的大森林,一麵想著。車廂由於結合處的輕微碰撞而搖晃著。亞歷山德拉·季莫菲耶芙娜疲倦地想著:“上帝啊,這路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終於門鎖響了一下,方友春慢騰騰地從裏麵走了出來。他驚慌地盯著“妻子”問:“出什麽事了?”


    “什麽事也沒出。”亞歷山德拉·季莫菲耶芙娜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回答說。


    “我還以為行動開始了呢……”


    田村先生正坐在自己的包房裏看書,有人敲了敲門。


    “您叫我嗎?”站在門口的是石田,那個護送田村先生的年輕保安人員。


    “是的,石田。我打算在路途中按自己的平日的作息時間表行事,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從兩點到三點休息。現在差十分兩點。”


    “我本想在五分鍾之後來給您鋪床的。”


    田村先生站起來走了出去。就剩下田村一個人了。他迅速地把床鋪放開,鋪上被子,又輕輕地走到門邊,側耳聽了聽,無聲息地鎖上了門。然後他臉朝牆壁躺在臥鋪上,躺了一會兒,旁觀者還以為他想睡覺呢。石田盡量不動姿勢,雙眼凝視著他選中了的牆上的一個地方,從口袋裏抽出一根細繩。他用手指把繩的一端按到壁上,撐起身子,用另一隻手拉著繩子,量了一下這一點到車廂外壁的距離,長度約為半米。他把繩子的兩端都打上結,站起身來,又把繩仔細疊好,踹進了衣袋。他弄平了被褥,同樣不動聲色地打開了門鎖。


    “您可以休息了,先生。”石田說完,行禮退了出去。


    第十五章 東京在“行動”


    東京最大的一家報館的印刷廠裏,這是正在緊張而又有序地工作著:機器轟隆作響,工人們穿梭往來。總編室的秘書迂迴地穿過一排排印刷機,向著一群長官模樣的先生們跑了過去。站在這群人中間的出版商兼報館總編輯川本迎著秘書走了出去。


    “什麽事?”他輕聲問道。


    “來了!”


    川本向大家道了聲對不起,便快步向印刷廠車間大門走去。他穿過院子,跑步上樓,等喘息稍定,才打開自己辦公室的門。


    在他堆滿文稿的辦公桌後,坐著杉森中佐,他們互相行了禮。中佐指著桌旁的一把靠椅讓川本坐下。


    杉森笑眯眯地先開了口:“很遺憾,我們近來見麵太少了。不過我不願意設想這完全是由於您對我們不滿的緣故……”


    出版商臉上堆滿了笑容,攤開雙手,搖晃著腦袋說:“不是這麽回事,杉森先生。我們過去曾是,將來也永遠是好朋友。我希望是這樣……”


    但是事實並非如此。最近以來出版商川本和杉森中佐之間的關係確實是不太好。事情是這樣:黒田死後,川本曾拒絕按日本軍部對死因的說法發布消息。固然後來他還是刊發了這種說法,那也是與其他各集團所提出的說法混雜在一起登出去的。這事不能不引起軍部的不滿。川本認為他已經做得夠多了,並且準備在國家政局一旦有變的情況下能夠退出這場與己關係不大的政治鬥爭。軍部沒有任何人直接就這個問題和他做過談話,但是他與軍部之間的隔閡已經是心照不宣了。他怕杉森,更怕拜誌,但他仍可有持於自己的社會影響和天皇陛下的庇護。近來,他盡量避免和軍部北進派的激進勢力的任何人物接觸,所以杉森在他的辦公室裏這麽肆無忌憚,使他驚恐不是沒道理的。


    “請看一看,”杉森從提包裏取出一張報紙,“認識嗎?”


    “那還用說,”川本答道,“這是八月三日的報紙。”


    “您怎麽能立刻認出來呢?”


    “第一,這是我出的報紙之一。第二,這裏有黒田的訃告。我們是八月三號把它們刊登出去的,這我是記得很清楚的。”


    “不錯,您記得很清楚。”杉森沉默了片刻,盯著出版商仔細打量了一陣,然後才說:”那麽請您再記住另一個日子:八月二十二日。請重複一遍。”


    “八月二十二日。”


    “這兒還有點東西,”杉森隔著桌子把一疊照片遞了過來,“您喜歡這些照片嗎?”


    川本驚訝地看了看中佐。


    “這是我的妻子……這個是我的兒子……這個是我,隻是我不記得有誰在那裏給我照的了……而這個是作為談判代表去俄國的田村先生。”說著他把這張照片放到了一邊。


    “對了,”杉森點了點頭,“現在請您在注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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