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像1914年的德國軍隊那樣的軍隊,才能單獨跟別的軍隊作戰。”弗裏德裏希·威廉二世的禦林軍步兵團的編年史家大聲說,“在軍隊裏,每個人都通過經常罵人的普魯士軍國主義的嚴格教育和訓練,而成為沒有缺陷的守紀律的德國士兵。像1914年的德軍那樣的團結一致的、德國人民和祖國的軍隊,在世界上還沒有過。”而這樣的咆哮,確實不是獨一無二的。


    在德意誌帝國有一首所謂的《仇恨英國歌》,它充分體現了德意誌式的狂妄自大,成了街頭的流行小調。此歌為某一個名叫恩斯特·利紹爾的德國人所作,作為德國聲嘶力竭追求統治世界的有力證據、作為傲慢的普魯士主義的證據。這首歌被譯成英文,在許國英國報紙上刊登。一個未經訓練的半吊子所寫的語無倫次的東西,在正常的年代根本不值得一提。每個國家畢竟都有偏執者,何況那些年代已經是不正常的年代了。對英國的仇視竟然變成了一種民族詩,用來增強本民族的偏見,影響本國人民的情緒,毒害他們的思想。


    這位筆桿子因此立了大功,甚至獲得了一枚勳章。德國的小學生必須背誦他寫的詩,威廉二世讓人將這些詩印成傳單、分發給部隊:


    我們隻有唯一的敵人:


    你們都知道,你們都知道,


    他蜷縮在灰色的海峽對麵,


    滿懷嫉妒、滿懷憤恨、


    充滿陰險、充滿狡詐,


    一水之隔,水濃於血,


    我們要控告。


    我們發誓,共同發誓。


    我們發誓,風吹不動。


    我們向孩子和孩子的孩子發誓。


    聽著這句話,重複這句話,


    它傳遍整個歐洲:


    不放棄仇恨,


    我們隻有一個恨,


    我們一起愛,我們一起恨,


    我們隻有一個敵人:英國……


    後來發表在《每日圖報》上的反擊詩體現出了激情——“打到德國人 / 全部打到…… / 割掉他們的舌頭、挖出他們的眼球 / 打倒,全部打倒……”——在讀者中贏得了熱情的讚揚。這些詩和同時發表的、來自比利時和法國占領區的報導互相呼應,據說德國士兵在進軍中將嬰兒挑在刺刀上,割掉婦女的乳房,絞死神甫。


    被懷疑是間諜或埋伏在後方搞襲擊的平民受到殘酷的、毫不留情的槍殺,這是有據可查的。比如在迪南,德國兵槍殺了612名男子、婦女和兒童;在塔明有400個公民被機槍掃射而死,據說是因為他們襲擊占領者。德軍時時處處散布謠言,說什麽他們的軍營受到威脅,無辜的平民必須相信敵人案卷中的記錄。嚴肅的學者們估計,在比利時被占領後,共有6500名平民遭德國蠻子的槍殺。


    “反擊詩”至少在平民讀者中激起了對敵人的憤怒,有人抗議,要將敵人的舌頭割掉、眼球挖出,但這是有失英國紳士身份的做法。來自法國的謠言說,有幾個法國士兵真的將德國俘虜的眼球摳了出來,這種傳說其實也太誇張了。


    相反,德國的公民卻在公開唱每一首仇恨歌,隻要是反對英國的事情,他們都做。每一顆子彈都帶著謾罵,每刺一刀都有毒,他們就是這樣受教育的。這個國家裏的學校其實就是兵營,在那裏灌輸威廉式的經典:紀律、服從、盡職、時刻準備犧牲等德意誌道德。


    當戰爭的威脅越來越嚴重時、當總參謀部越來越不耐煩地揮舞著叮噹作響的軍刀時、當理智越來越深地陷入虛假的激情時,很多國家的反戰人士紛紛抗議和舉行示威遊行,反對即將來臨的災難;在英國的知名代表是伯特蘭德·拉塞爾。然而當戰爭真的爆發了,這些人士就隻會讚揚一個國家了,那就是自己的國家。除了卡爾·李卜克內西以外,所有的社會民主黨人都認購了當時公布的戰爭公債。


    最明顯的民族主義信號來自德國,隻要原則上對戰爭持另一種看法,那就被認為是想摧毀自己的民族。對德國人而言,戰爭是他們不惜任何代價必須完成的神聖任務,哪怕付出生命。不僅是貴族出身的將軍、不僅是普魯士的容克、不僅是平民政治家,還有著名的文學家(後麵可以讀到)、神職人員、宮廷的新教傳道士和右翼天主教的教會先生們,都本著這種精神在吵吵嚷嚷,並因此而拿起武器。


    93名文學家、藝術家和科學家在一份戰爭宣言上簽了名,其中有馬克斯·普朗克、馬克斯·賴因哈德、威廉·倫琴。宣言的名字叫《對文化界的號召》,於8月14日發表。


    在所謂的才能卓越的人身上體現出一種思想紊亂、一種假聰明的狂妄,這種狂妄在他們的許諾中達到了頂峰:“請相信我們!相信作為擁有歌德、貝多芬、康德這樣的文化名人和文化遺產的、高度文明的民族,我們會把這場戰爭打到底的。我們以我們的名義和榮譽向你們擔保。”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法國總理喬治·克列孟梭把這一宣言稱為“德國人的最大罪行,一個比我們所知道的所有罪行更糟糕的罪行”。


    有一位著名科學家沒有簽名,並且他在一個提倡和平的、稱為《致歐洲人宣言》的反戰宣言上簽了名,他就是阿爾伯特·愛因斯坦。他剛被柏林有名的卡爾-威廉研究所任命為教授,他當然麵臨著受鎮壓的危險——如果他的觀點繼續公開傳播的話,然而他絲毫不予理會。“我的和平主義是我的本能感覺,是它在控製著我,它和任何一種理論無關,隻是因為我對任何一種殘酷和仇恨行為抱有深切的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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