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尼奧的呼吸有些急促,賭桌上不斷滾動的流水讓他喉嚨發癢,舌頭發幹。


    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麽多錢!


    他的父親是一個……渴望成為人上人並試圖模仿聯邦人的帝國人,他隻會告訴自己的孩子要遵守聯邦的法律,而不是讓他去爭取幸福。


    所以在過去的這二十年裏,埃尼奧的生活並不美好,也充滿了貧窮和困苦。


    但當這麽多錢出現在他麵前的那一刻,他在這一瞬間,就明白了貧窮,明白了苦難,明白了一切不幸的本質——是錢!


    是的,錢多就幸福,錢少就痛苦,這就是真理,無可辯駁。


    如果他的父親有錢,就會整天在家裏發泄情緒的去使用家庭暴力,他的母親也不會離開他們。


    如果他的父親有錢,他就不會和周圍這些窮小子在一起,為明天從哪多弄一點錢回來而絞盡腦汁,他會開著最新的敞篷車在灣區和那些漂亮的女孩聊聊理想。


    錢使人幸福,也使人痛苦。


    這麽多錢,一定會讓他很幸福吧。


    隻需要把五塊錢放在桌子上,然後賭上一點運氣,五塊錢就會變成十塊錢。


    他看著莫裏斯,莫裏斯也看著他,並且微微搖頭,“想想我的父親。”


    莫裏斯的父親是一個賭狗,在帝國的時候就是一個賭狗。


    他們一家人能夠來聯邦,也源自於一場“豪賭”,他的父親賭他們來到聯邦之後會變得幸福,當然也是為了躲避追債的人。


    他賣掉了唯一的房子,然後帶著家人一起來了聯邦。


    聯邦的生活很不美好,他沒有工作,也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唯一能為家裏人賺錢的方式,就是為他的妻子拉皮條。


    一開始的時候七八塊錢一次,後來五塊錢一次,現在隻需要三塊錢就可以來一次。


    這條街上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男人去過莫裏斯的家,感受過他來到這個世界上時的那條小路。


    一開始他也痛恨,但現在,麻木了。


    他的父親總是覺得在賭桌上能把輸掉的贏回來,但結果隻是輸得更多。


    埃尼奧知道那個可憐又可恨的男人,攥著鈔票的手不那麽緊繃了,莫裏斯鬆開了手,看著埃尼奧把錢放回了口袋裏。


    “我們是來賺錢的,不是來丟錢的,我在這裏待了好幾年,從來都沒有見到誰真正的贏過,所有人都在輸錢!”


    說話間,一名坐在賭桌邊上的賭狗在身邊人大聲的呼喝聲又向莊家要了一張票,十二點,一個很矛盾的點數。


    一副牌五十二張撲克,隻有十六張“十點”,10以上都算十點。


    牌麵上有十四張牌,已經能看見五張十點,換句話來說,在剩下的牌裏三十八張牌裏隻有十一張是十點,拿中十點的概率隻有百分之二十八。


    當然賭狗不會計算這些,如果他會,他現在很大概率不是坐在賭桌邊上,而是坐在某家公司的辦公室裏。


    但他知道十點是有限的,根據發牌順序,他很大概率能夠要到不是十點的點數,所以他要了牌。


    莊家翻了一張十點給他,“爆了,兄弟。”,雖然在他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把他麵前的撲克和籌碼都摞走。


    在他身後的人群中有人突然給了他腦袋一巴掌,“草擬嗎,傻逼。”


    他猛的站起來轉身看向身後那些無辜的麵孔,他攤著手同樣的無辜,“是你們讓我繼續叫牌的!”


    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中喊了一句,“他們讓你去吃屎。”


    賭狗罵了兩句,掏了掏口袋,掏不出更多的錢來,隻能讓開。


    幾個人為了搶那個位置還親切的互相問候彼此的家人。


    莫裏斯歪了歪頭,埃尼奧知道他的意思,立刻就跟了上去。


    “輸完了?”,他問。


    剛剛輸了錢又被呼了一巴掌的人翻了一個白眼,“怎麽,你想給我錢?”


    埃尼奧點了一下頭,“我可以借給你。”


    對賭狗來說,有人願意給自己錢,別管是賣溝子,為自己老婆拉皮條還是高利貸,他們都願意接受。


    因為他們此時此刻前所未有的相信自己能從賭桌上,把剛才輸掉的贏回來,並再贏上一大筆。


    “你是賭場的人?”


    “我以前沒見過你。”


    埃尼奧給了對方一支煙,小包裝的卷煙,賭狗吹了一聲口哨,“所以伱們打算要多少利息?”


    他以為埃尼奧是賭場的人,賭場不僅組織賭博,還會放高利貸。


    總有些蠢貨迫不及待的想要贏回本,這個時候他們一點都不在乎你告訴他們的利息是一年的,一個月的,還是一天的。


    他覺得如果剛才自己叫牌,莊家肯定會爆,因為其他人的點數都不小。


    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能贏回來。


    “你有永久居留卡嗎?”


    賭狗點著了煙,吸了一口氣,有些漫不經心的問道,“你們現在還管這個?”


    埃尼奧點了一下頭,“有工卡容易些。”


    他沒有把話說死。


    賭狗晃了晃腦袋,“當然,你能借多少?”


    “一百以內都行。”


    賭狗愣了一下,賭場這邊其實不願意借得太多,因為他們隻是經營賭場,小額高利貸隻是順帶著做,而且都是二三十的。


    在這裏賭錢的都是這條街附近的人,大家都認識,知根知底,能借多少錢心裏都有底,也不怕對方跑了,但也不會借多。


    他從沒聽說賭場現在能借一百塊,他以前借過一次,隻借給他二十,每天一塊錢的利息,他很快就把錢還了。


    “利息呢?”


    “不超過三十。”


    “一周?”


    埃尼奧也驚了,“一個月!”


    本來隻打算吸完這根煙就走的賭狗頓時來了興趣,“如果我還不起錢……”


    “你的工卡要交給我們用一段時間。”


    對於底層,他們比中產階級甚至是上流社會更清楚工卡在聯邦意味著什麽,以及更清楚這玩意在非法移民中有多大的市場。


    他猶豫了一下,“怎麽給我,要簽合同嗎?”


    埃尼奧簡單的說了一下,隨後和莫裏斯打了一個招呼,就帶著賭狗離開了。


    門口的壯漢見到兩人一起離開也沒有說什麽,因為他看得出埃尼奧也是帝國人,警察局也不會用這麽年輕的帝國人,哪怕他們招不到警員。


    埃尼奧打了一個電話,很快藍斯就帶著合同過來了,他看了一眼賭狗,“他已經和你說過了?”


    賭狗一臉討好的笑容,“沒錯,工卡做抵押,然後開支票給你們。”


    他拿出了合同,上麵隻說了賭狗欠了他一百塊錢,每個月還三十八,持續半年,如果還不上,他的工卡就會被拿走至少九個月,多則一年。


    因為藍斯要開勞務公司,所以現在合同中關於工卡的使用期限從六個月,增加到了九個月。


    看著這份合同賭狗有過那麽一些猶豫,利息的確高,但是每個月三十八塊錢他也不是還不起。


    他自己的本職工作每個月有三十五塊五,然後還兼職了一份工作租了出去,每個月有十七塊錢的額外收入。


    算起來就是五十二塊五,已經超過了一般聯邦人的收入了,拿出三十八,他還有十五塊錢,雖然日子苦一點,但能過。


    而且……有了這一百塊,他有信心能贏兩百塊回來!


    很快他就按照藍斯的要求在合同上簽了自己的名字,並抄寫了免責條款,然後把所有該交付的都交付。


    藍斯從口袋裏拿出了二十張五塊錢麵額的紙幣遞了過去,賭狗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朝著賭場走去,他要大殺四方,把輸的都贏回來。


    看著賭狗已經走遠了,他從口袋裏拿出了六塊五,一張五塊的,一張一塊的,和兩個二十五分的硬幣,遞給了埃尼奧,“你的提成。”


    又是六塊五,埃尼奧的心跳都開始微微加速,他由衷的說了一句“謝謝!”


    藍斯拍了拍他的胳膊,“互惠互利,你這邊生意不錯,我會考慮一下要不要在附近再開一家公司,到時候處理起來更簡單點。”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埃尼奧把錢妥善的揣進口袋裏,“我先回去了,這幾天可能要麻煩你多跑幾趟。”


    “一點也不麻煩,我甚至希望你能多麻煩我一些,隻有這樣我們才都能賺到錢。”,他從車裏拿了兩包煙給了埃尼奧,“有事給我電話,我這幾天基本都在公司。”


    攥著兩包煙和手裏的新得到的六塊又五十分,埃尼奧覺得自己離幸福又進了一步。


    目送埃尼奧離開,藍斯開著車很快回到了公司,公司裏隻有兩三個人在休息,其他人都出去找生意去了。


    這附近的生意相對好做一點,直接把人帶過來就行,遠一點的生意真的不太好做,看樣子必須讓其他人學車這件事,得列上日程安排。


    不能總是讓他跑,或者在其他地方租用一些小房子,隻要有兩個房間就行,但這需要安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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