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埃尼奧和幾個朋友在家門口碰了麵,他們臉上都洋溢著來自內心的笑容。


    昨天他們搞定了兩筆生意,算上提成有十一塊錢,看上去好像十一塊錢並不多。


    但要知道,這個時期那些非法移民租用別人的工卡,自己也隻能留下十幾塊錢的實際收入。


    再加一點,這已經相當於一個非法移民一個月的收入了,但他們隻用了一天的時間。


    準確點來說,是一下午的時間。


    這種賺錢速度,讓人眼珠子都發紅。


    藍斯給他們都是現結,所有的提成直接發放到位,這能夠更好的刺激他們為自己工作。


    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麽是利益驅動不了的,如果有,那隻能說你投入的利益太少了。


    十一塊錢,足夠這些沒有什麽正經工作的年輕移民努力的為他工作了。


    埃尼奧給小夥伴們發了香煙,他今天買的是二十五分一包的香煙,平時他們可都是買那些普通家庭手工搓條的煙。


    不僅嗆人,抽完牙齒還黃得厲害,這種小包裝的香煙就不一樣了,不僅不那麽嗆人,牙齒也不會太黃。


    這個時期都是生煙絲,烤煙還沒有麵向大眾,主要是女性吸煙的市場還不足夠大,香煙企業還沒有注意到正在醞釀中的女性消費者。


    當女性們把吸煙也和女性權益鬥爭聯係在一起的時候,香煙企業就會開始想辦法讓更多的女性也開始吸煙。


    但現在,他們沒想到。


    幾個年輕人站在街頭巷口吞雲吐霧,路過的行人都會主動繞靠一段距離,這種做法實際上是對這些人的一種抵觸,甚至是鄙夷。


    但對年輕人來說,他們覺得這就是“強大”,是“酷”。


    這一片居住的都是帝國移民,所以大多數人對居住在這附近的鄰居都有所了解,這些人正在聊著誰家可能需要借錢的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一個小個子莫裏斯突然開口說道,“我知道有個地方肯定有不少人需要借錢。”


    莫裏斯個頭不高,大概隻有一米五左右,穿著鞋的高度,雖然隻有十七歲,就算後麵還能長一點,可能也不會太高。


    他看上去典型的營養不良,頭發有些發黃,戴著一頂老舊的鴨舌帽,身上的衣服也是哥哥穿剩下來的,洗的發白。


    埃尼奧一下子來了精神,他的父親來了聯邦之後就和他的母親離婚了,現在他和他的父親一起生活。


    對於這個老男人他沒有任何的感激之情,反而有些憤恨,因為他的父親有暴力傾向——隻會對家人暴力。


    他在一家銷售公司工作,每個月隻有二十塊錢的底薪,而且這個底薪還是要在完成至少一份訂單之後才能得到。


    然後多賣出去一份當月的商品,就能從這裏麵多獲得一份收入。


    曾經他的母親勸說過他的父親,去找一個收入更高且穩定的工作,比如說流水線上的工人之類的。


    收入高,有工會照顧不會被人欺負,家裏的收入也能寬裕一些。


    但他的父親認為這是對他未來可能的抹殺,他總覺得自己會成為銷售冠軍,然後擁有自己的辦公室,自己的公司,甚至是以後有自己的品牌。


    他獲得聯邦永久居留卡後看了太多有關於銷售創造神話的勵誌類書籍,他認為自己就是下一個通過銷售成為人上人的那個幸運兒,哪怕很多時候每個月唯一賣出去的一單都是他自己買的。


    誰讓他換工作,誰就是在斷送他的未來,他會翻臉的!


    為了推銷這些商品,他一點尊嚴都不要了,他不在乎別人說難聽的話,也不在乎有沒有人啐到了他的臉上。


    想盡辦法去介紹自己的產品,想辦法把東西賣出去,就是他生活乃至生命中唯一的閃光。


    看上去他在外麵是個人人都能欺負的慫包,但回到了家裏就是家裏的魔王,他酒量不好,一杯就會喝醉。


    一喝醉就會拿皮帶抽他的妻子,來發泄工作上壓抑著的負麵情緒,這也是導致他們離婚的主要原因。


    他總是當著埃尼奧的麵打那個女人,不一定是他故意這麽做的,也有可能是居住的公寓太小了,避無可避。


    總之他的父親有一次喝多了,把她扒光了吊起來抽了一頓之後,女人帶著自己的東西連夜離開了。


    他們在帝國結的婚,但是在聯邦,沒有注冊登記,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在聯邦並不是夫妻。


    女人離開後埃尼奧的父親就把發泄對象放在了他的身上,一開始他年紀小的時候隻能被動地挨揍,但現在年紀大了,也會逃跑,反擊,甚至是對抗。


    現在埃尼奧唯一的想法就是多賺點錢,然後離開這個該死的家。


    所以當他小朋友莫裏斯說有個地方有很多人需要借錢的時候,埃尼奧頓時心動起來,還有些口幹舌燥。


    他用力吸了一口煙,他喜歡咬煙嘴,焦油聚集在一起的苦味讓他感覺到放鬆,“什麽地方?”


    “在萊比家後麵的那棟樓裏,有一個賭場,我父親經常去,裏麵肯定有人需要錢。”


    埃尼奧眼睛一亮,“對,我也聽說過。”


    他有些忍不住了,“要不我們現在就過去看看?”


    有兩個年輕人有些猶豫,但是大家都願意過去看看,他們自然隻能跟著。


    於是七八個年輕人在街上快速的行走,幾乎所有迎麵而來的人們都會避讓開他們,並流露出那種厭惡的神色。


    沒有人喜歡這些在街頭亂溜達的年輕人,因為誰都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就會從什麽地方掏出一把匕首,要求你把口袋裏的錢都掏出來。


    從這到莫裏斯說的那家賭場其實並不太遠,大約不到兩公裏的路,十幾分鍾後,他們就站在了一個木門前。


    這裏是正街背麵的巷子裏,木門一看就是那種通往地下室的門,莫裏斯敲了敲門,門上金屬的瞭望口被哢的一聲拉開,裏麵露出了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上下打量了莫裏斯身後的這些人,又重新拉上。


    就在他們以為進不去的時候,門突然開了。


    “你父親今天沒來。”


    莫裏斯有些緊張,“我帶著朋友們來玩玩的,他們想要見識見識。”


    守在門口的壯漢再次審視著後麵那些年輕人,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埃尼奧身上,“你們有錢嗎?”


    埃尼奧掏出了兩張五塊錢麵額的紙幣,壯漢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了讓開一條路,“別惹事,否則你們會後悔的!”


    年輕人們呼出了一口氣,臉上也多了一些笑容,一群人鑽進了木門裏。


    門裏的空氣潮濕,悶熱,還有一股子怪味,就像是很多餿了的人聚在一起發酵後的那種餿臭味,這種味道在流浪漢群體中很常見。


    當他們穿過向下大約十多米的階梯後,來到了一間大廳。


    說是大廳,其實並不太大,不到七十平方米,這裏一下子就變得熱鬧起來。


    有六張桌子,桌子邊上聚滿了渾身臭汗的賭鬼。


    即便有好幾台風扇在工作,但依舊不能讓這裏的溫度降下去。


    有些人大聲的呼和,有些人在狂笑,也有些人在悔恨和痛苦中捶打自己,就在這一瞬間,這光怪陸離的畫麵給這些年輕人難以想象的衝擊!


    有些人注意到了他們,但看到莫裏斯之後就沒有再多注意了,他是這裏的“熟客”,他被他父親帶著過來,然後經常讓他跑腿。


    買香煙,或者買吃的,其他客人們也會讓他跑腿,並給他一兩分錢的跑腿費。


    他們認為莫裏斯帶著這些人來,是為了讓他們見識見識的同時,再玩兩把。


    隻要來賭錢,賭場的經營者才不在乎你帶來的人是誰。


    就算是總統都無所謂!


    “這是二十一點,最近非常流行,這裏有三張桌子都是二十一點……”


    莫裏斯為年輕人們介紹這張桌子上的玩法,這裏有六個坐席,那些沒有位置坐的人也同樣可以在這六個坐席上下注,隻不過坐下來顯然更有參與感。


    二十一點剛流傳進聯邦,幾乎所有賭場都有二十一點的賭桌,並且參與人數眾多。


    比起其他規則多且遊玩複雜的賭博方法,二十一點明顯具有更多的對抗性和趣味性,一傳到聯邦就成為了聯邦賭狗們熱衷的遊戲。


    桌麵上沒有什麽籌碼,這種街區裏的小型地下賭場,隻用現金。


    看著桌子上不一會就有了超過一百塊,埃尼奧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這麽多錢,他這輩子第一次見到!


    莫裏斯倒是顯得很鎮靜,他見過太多次了。


    二十一點是一個數學和概率學的遊戲,隻要莊家的腦子不太蠢,在不作弊的情況下也能保證極大的概率贏錢。


    這也讓每一局都有人能贏錢,而有人贏錢,就是誘使賭狗們繼續玩下去的核動力,沒有之一!


    隻是站著看了十分鍾,桌麵流水已經超過七八百,埃尼奧吞咽了好幾口口水,他甚至也想要玩一把,但被莫裏斯製止了。


    “會上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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