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金芸還不知道有這麽一茬,麵容頓時一僵,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


    她知道奶奶向來向來重男輕女,雖然嘴上說著對這四個孫子孫女一視同仁,但她做出來的事,卻完全泄露了她的真實想法。


    家裏有好的東西,永遠都是緊著家裏的幾個男丁,至於她們這些女的,全得靠邊站。


    她真是恨死了這種不公平的待遇,她姐夏金花也差不多,這股怨憤不甘的情緒,這些年和她們如影隨形,不減反增。


    也正是因為這樣,當聽到她們的奶奶、爹以及三哥要去蹲局子時,她和大姐非但不難過,反而痛快很,長久以來壓在心口的那股子濁氣,也總算得到了釋放。


    她們就巴不得看到奶奶他們遭報應,所以才會全程表現冷漠,從頭到尾連一次都不曾出現。


    原以為死老太婆隻是重男輕女,沒想到竟然還動了要把她和姐姐送養的心,活該她被抓去蹲局子!


    像這種死老太婆,就該坐穿牢底才對,三年的有期徒刑實在太便宜她了!


    深吸了好幾口氣,夏金芸也懶得繼續扯皮,麵無表情地丟下一句“咱們走著瞧”,就扭身快步進了自己的房間。


    趙春麗又在院子裏激情怒罵好一會,這才憤憤然地關上廚房門回屋去了。


    對於夏金芸說要搬出去的事,她是壓根沒當真的。


    這個女兒到底幾斤幾兩,她可太有數了,就一媒婆齊齊拉黑都不願說親的呆滯品,連朋友都沒幾個,再怎麽倒騰都翻不出什麽花。


    除了老老實實呆在家裏啃老啃弟,這世界就沒她的容身之處了!


    趙春麗十分篤定自己沒推測錯誤,然而沒過幾天,她就被啪啪打臉了。


    王母連媒婆都省了,親自帶著她曾經的準女婿王永富訊上門,以一種高高在上的施恩態度,表示願意勉強接受夏金芸這個醜媳婦。


    當然,前提就按夏金芸之前主動表態的,不要彩禮,嫁進王家後就安分守己跟王永富過日子,以後都以王永富這個丈夫馬首是瞻。


    趙春麗雖然恨不得沒生過夏金芸這個逆女,但骨頭打斷了還連著筋,哪能狠心真不管?


    一聽到王母就喪心病狂的要求,罵都懶得罵了,直接抄起院子裏的掃把對著王母就是一頓打你沒商量。


    王母就是個不肯吃虧的,哪裏能咽得下這口氣,兩個女人就在院子裏扯起了頭花,惡語毒咒飆得飛起,把左鄰右舍和經過的村民都吸引過來看熱鬧了。


    等這兩人打得臉上都掛彩了,躲在屋裏看了半天熱鬧的夏金芸總算打開門,施施然地走到院子中央,以所有人都聽到的音量說道:“娘!我和永富哥是真心相愛的,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女人,就該同意我們的婚事才對!”


    “我同意你個錘子!”


    趙春麗惱得兩眼冒火,瞅著王母被吸引了注意力,沉寂又朝對方的臉啐了一口,“人家擺明了就是再羞辱,你欺負我們沒個當家做出的主心骨!你要是敢上趕子嫁了,從今往後,我就當沒這個女兒!”


    王母抬手抹掉臉上的唾沫,尖叫了一聲,撲上去又跟她扭打成了一團,場麵再次陷入混亂。


    談話被中斷,夏金芸嘖了一聲,也不去勸阻,扭頭張看了眼四周,見到王永富木頭似的地杵在那邊,完全沒有上前去幫王母的意思,眼神不覺多了幾分鄙夷。


    王永富還是那麽地孬,遇上事隻會找他媽做主,活脫脫就一個媽寶男,偏偏又懦弱膽小的很,連他媽被打了都不敢上前幫忙拉開。


    夏金芸覺得自己以前大概是眼瞎了,這才會跟夏穎瑩搶這麽一個沒用的慫包,不過眼下她需要靠著王永富脫離夏家,隻能將就忍著了。


    以後隻要等她度過眼前的難關,找到更好的下家,看她甩不甩這個狗男人!


    兩個當事人站在那邊無所作為,圍觀群眾瞧著實在是鬧得不像話了,派了個代表去敲了夏穎瑩的門,把這邊的事說了一下。


    看在夏來福的麵子上,夏穎瑩少不得還是趕過來了一趟,和其他村民合夥將打得難舍難分的兩個女人給強行分開了。


    “趙春麗,夏金芸想嫁就嫁唄,她自己樂意跳火坑,你管她這麽多做什麽?”


    過來的路上,夏穎瑩已經從通風報信的村民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實話實說道:“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的人生權利,既然你已經盡了撫養的義務,剩下就看夏金芸自己怎麽想了!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了,不管以後過得好不好,那都是她自己的造化,跟你沒關係。”


    趙春麗狠狠喘了兩口氣,咬牙切齒道:“你說的倒是簡單!這死丫頭怎麽說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讓我眼睜睜地看著她去犯蠢,我狠不下這個心!”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你就別在那假惺惺了!”夏金芸雙手環胸,不耐道:“明明是你一天到晚逼著我搬出這個家,現在我好不容易給自己找了個婆家,你卻千方百計地攔著我不讓嫁,你要不是虛偽,就是腦子有病!”


    一席話氣得趙春麗差點沒吐血,目光死死地盯著這個一根筋走到底的閨女,不知過了多久,她抖著聲道:“行啊!你非要嫁給王永富也成!隻要你當著大家夥的麵發下毒誓,說以後不管以後你在王家怎麽難,都絕不回娘家打秋風!”


    她的語調放得很重,但夏金芸卻不以為然,輕飄飄道:“你就隻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吧!等我嫁去了王家,就你這破地方,就是求我都不回來。”


    “多說無用,你倒是發誓啊!”趙春麗不跟她瞎扯,眼底閃動著執拗的光,咄咄逼人道:“隻要你發了誓,別說是嫁給王永富,你就是嫁條狗,我都不會管你!”


    話音落下,原本有些嘈雜的院子周圍一下靜下來,陷入落針可聞的沉寂中,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在都朝夏金芸攏了過來,無聲地等著她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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