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這個人好奇怪,他背著一個死人!”


    “啊,他背著一個死人在到處走!”


    路邊經過的孩童們驚奇地叫著,但這些無意間喊出來的字眼卻狠狠刺痛了雲無夜。


    他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皺著眉頭與那些小孩爭辯:“她沒有死,她隻是睡著了!”


    “你胡說,她就是死了!死人是沒有呼吸的,你看她也沒有呼吸!”


    “她沒有死,隻是睡著了!”


    “我們說話這麽大聲,她都沒有醒,這不是死了是什麽!”


    “她隻是睡著了!”


    雲無夜紅著臉,氣惱地與這幾個孩子爭辯,最後氣到自己咳嗽連連,甚至咳出了一灘血來。


    還在跟他爭辯的小孩們見此一幕也都被嚇了一跳,匆忙溜走了。


    隻剩下雲無夜一人還在原地扶著牆壁咳血不止。


    他終於將丹若放了下來,看著那早已斷掉了氣息的人,淚流不止。


    不知過了多久,識海中忽然間又響起了那道聲音。


    ——阿夜,你找個地方,將我埋了吧。


    “殊嵩山……對,殊嵩山,我這就帶你去看,丹若,我這就帶你去看!”


    雲無夜到底還是沒能走到殊嵩山。


    尚未出寧遠郡的時候,他便看到了那些換了偽人身體的幸存下來的雪國貴族,他們在到處追查殘餘的雪國子民的下落,之前丹若留下來保護他的那個副將,也早已經死在了他們的手中。


    為了躲避這些貴族偽人的追查,雲無夜隻好找到了一處山崖,用最後的力量將這裏煉製成符寶天地,帶著丹若的屍身躲了進去。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本就體弱,再加上傷心過度,連日來的奔波,他已經撐不住了。


    他可能永遠都走不到殊嵩山了。


    雲無夜不死心,用黃符在崖底做出了一片石榴園來,然後笑著指給那永遠醒不過來的人看。


    “在你的夢中,所看到的石榴園,是不是這個模樣?”


    雲無夜摟著懷中的丹若,輕聲喃喃著。


    想到在丹若的夢境中,他們一起去做了那些曾約定過的事情,雲無夜便笑了,隻是笑得有些心酸。


    她在夢中相愛,而自己,隻能在夢外默默愛著她。


    雲無夜安排好了一切。


    他在牆上刻好字,將自己的心火取出,存在一張黃符中。


    然後和心愛的人攜手死去。


    ……


    “我在他編織的一場幻夢中死去時,藏在心底裏的執念還是難以消除,魂魄不散,不知不覺便來到了這個地方。”


    丹若回想起從前的事情,眸中氤氳著霧氣。


    “我還記得剛來到這裏的時候,看著漫山遍野的石榴樹,突然就不想走了,我想這裏就是我最終的目的地,想著隻要一直在這裏等候,就會有一個人來找我。”


    “待得時間久了,記憶也越來越模糊了,後麵成為了這裏的地縛靈,前塵往事,也徹底記不清了。”


    宋離能夠感受到,隨著記憶的恢複,她身上的氣息也變化開來,此地對她的束縛之力也有所鬆動。


    於是便開口道:“丹若前輩,我們將你二人的屍骨帶過來了。”


    當她放出那兩具屍骨的時候,丹若愣神許久,隨即快步走上前去。


    束縛之力再一次鬆動。


    “隻可惜,時間過去太久了,當年殊嵩山的石榴盛景不再,剩下的,便隻有嵩郡的鬼母河。”丹若喃喃道。


    若能同葬在石榴樹下便好了。


    她隻是隨口說了一句,旁邊的宋離便道:“我在來的路上,買了幾棵樹苗,現在種下,兩三年便能開花結果了。”


    江道塵又用靈力包裹著雲無夜留在他這裏的書送去。


    “將軍,這些……都是他最寶貴的書籍,現在想來,放在你這裏是最好不過的。”


    丹若接過,忽然從一堆書簡中發現了一個木盒。


    盒子落了鎖,這種對於江道塵等人來說見都沒見過的鎖,是丹若和雲無夜從小玩到大的。


    她很容易便打開了鎖,卻發現那裏麵放置著的,是一封封遺書,厚厚的一摞,每一封上麵都寫著同樣的四個字。


    ——丹若親啟。


    丹若指尖顫抖著打開,入目是雲無夜的字跡。


    “今日便要離開王庭了,江副將已經答應來幫我,我想,這次離開後,我便再也不會回來這個地方了。”


    “這些年來,你在海上為雪國尋找生路,我卻隻能被關在這王庭當中不停地為他們煉製符籙,我們能夠見麵的日子越來越少,條件也越來越苛刻。”


    “我總是在害怕,害怕還沒來得及見到你,這副身體就已經扛不住,撒手人寰了。”


    “所以,從很久之前我便決定,每年都寫一封遺書,留給你。”


    “但是從今日開始,我不再害怕,因為決定了要離開這裏,再也不回來了。”


    “往後我就跟著你,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所有想說的話,也不必再寄托於筆墨,可以直接說給你聽。”


    “我會陪著你,直到最後一刻……”


    丹若安靜地看過這一封又一封的遺書,身上的束縛也越來越少。


    宋離曾想過,困擾了丹若將軍十萬多年來的執念究竟是什麽。


    現在的她明白了。


    是國破家亡的無可奈何,是未能阻止那場大火的遺憾。


    可是已經這麽長的時間過去了,世事變化萬千,滄海桑田,一切都遵循著因果循環,她自然也該看開了。


    雪國的滅亡,乃是必然,她無須將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再回頭看來,於她而言最珍貴的事物,已經早早得遠去,杳無音訊了。


    如今的丹若不能理解當初的自己,當初的丹若也不會擁有現在的感悟。


    丹若走出了鬼母河,和宋離等人一同種下石榴樹,安葬了自己和雲無夜的遺骨。


    執念消散了大半,令她可以活動的範圍變大了不少,但丹若還是留在了這裏。


    她說就再等個兩三年,等到石榴花開了,再看一遍當年的石榴盛景。


    這一次,有雲無夜陪著她。


    返回京師交任務的路上,江道塵雖還有些沉默,但比較前兩天的時候已經好上了許多。


    同時,宋離幾人也都拿到了元寶商會提供的新的天和玉牌。


    打開玉牌,裏麵的消息早已堆積如山了,其中有格外顯眼的一條。


    普通百姓:結嬰了?


    宋離挑了下眉,消息傳播得倒是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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