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宮殿的位置沒有變化,但殿前的情景卻和往日大不相同。除了忙碌的神侍,還有不少低位神明自發來這裏幫忙,希望能在大戰前好運地換到一兩件合適的神器。


    地皇的到來讓所有神明都自發地讓開一條道路,羨豔和傾慕的目光緊緊黏在她身上,隨著她的走動一起進入神殿。


    赫淮斯托斯依舊站在石台前對著一張圖紙鍛造材料,幾千年前,不受重視的他曾在這裏為伊菲絲打造各種靈巧的小玩意,而現在從他手中誕生的,則是一件件可以弑神的強大神器。


    伊菲絲在他身邊站了一會,過去她經常看著火神鍛造聖衣,對整套工作的流程倒也熟悉,此時直到他完成手上的一個工序後,才出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父親。”


    赫淮斯托斯手上的動作一頓,他疑惑地抬起頭,在看清伊菲絲的容貌後,那張堅毅沉穩的臉上赫然流露出一抹發自真心的喜悅。


    “伊菲絲!你來了!”


    火神扔下工具,將雙手在長袍上用力擦了擦,然後張開雙臂緊緊抱了伊菲絲一下。他似乎想和女兒坐下好好聊聊,但看到周圍那些散亂的材料和工具後,又露出了苦惱的表情。


    伊菲絲很輕易地讀懂了他的想法。“沒關係的,父親。”她拉著火神的袖子,搖頭笑了笑,隨後毫不在意地拉了一張石椅坐下,揮手將附近的神侍全部趕開。


    “很久不見了,父親,你還好嗎?”


    “除了工作,我還能有什麽事?”赫淮斯托斯用略帶自嘲的語氣說了一句,隨後溫和地注視著伊菲絲,眼中溢滿了關切之意:“我聽說你接掌了大地,伊菲絲,比起我,你的處境更為複雜,你……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難道在父親眼中,朕隻會給你添麻煩嗎?”伊菲絲狀似苦惱地一攤手,隨後柔聲安慰道:“請不用擔心,盟誓會保護王者,除了吾等的敵人,沒有誰會對朕造成威脅。”


    “這就好。”赫淮斯托斯欣慰地點點頭:“是我過於擔心了,我聰明的女兒又怎麽會隨便輸給別的神明?我聽說冥王為你建造了冥界的極樂淨土,所以諸神之戰後務必讓我來為你建造舉行婚禮的地上行宮!送給我女兒的宮殿絕對不會輸給極樂淨土和亞特蘭蒂斯!”


    “父親……”伊菲絲好笑地打斷已陷入狂熱幻想中的赫淮斯托斯,心裏不禁升起了一種被寵愛的幸福感。就算她不是赫淮斯托斯親生的孩子,但她從火神身上得到的關愛卻更勝親女。


    想到阿爾忒彌斯叮囑自己的問題,伊菲絲張了張嘴,露出一點為難的神色。


    “怎麽了?”


    想了想,伊菲絲還是決定照實轉述:“父親,剛才朕從天後的宮殿離開。對阿佛洛狄忒……天後不承認你們的婚姻,你是打算……”


    “是阿爾忒彌斯讓你來勸我嗎?”赫淮斯托斯撫了撫伊菲絲的長發,輕輕歎息一聲:“你可以轉告她,我不會背叛天王的統治,婚姻的事也請她不要多費心了。”


    “父親……即使由朕來說不太合適,但阿佛洛狄忒現在確實不適合做你的妻子。”阿佛洛狄忒一向心高氣傲,又天天把愛情當成最重要的東西,即使失去了原來的地位,也不意味著她會老老實實地做赫淮斯托斯的妻子。這兩個神繼續湊在一塊,結果隻會向之前一樣鬧出一堆笑話。


    最重要的是,伊菲絲實在看不出來赫淮斯托斯有多愛阿佛洛狄忒。或許在當初宙斯做主把阿佛洛狄忒嫁給他時,火神是真心愛著阿佛洛狄忒,但再多的愛情也被上千年的時光和女神的屢次不忠盡數磨滅,倒不如趁這個機會解除婚姻,再找個身份相配的好妻子。沒了麵目平凡的丈夫,想必阿佛洛狄忒也會覺得是一種解脫吧。


    赫淮斯托斯搖搖頭:“我明白的,伊菲絲。但是除了我們的婚姻,阿佛洛狄忒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依靠了。如果解除我和她的婚姻,那麽誰也無法想象她今後將會受到多少欺壓。阿佛洛狄忒是我的妻子,也曾經是我最愛的女神。即使她過去做過很多讓我深惡痛絕的事,但是我不會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拋棄她。”


    “我會給她機會,直到諸神之戰結束後。除非她自己到我麵前親口要求解除婚約,否則我會一直選擇庇護她,這是我作為丈夫的責任。”


    伊菲絲隻感覺眼眶澀澀的,她眨了眨眼,沒有接話,而是假裝把目光投向窗外的天空。


    赫淮斯托斯的聲音繼續傳來:“反正我也隻是個負責鍛造的主神,婚姻對我而言並不算什麽。可是你不一樣,伊菲絲,你是掌握了一片主域的王者,我聽說誓言之神在追求你,是嗎?”


    “是的。”伊菲絲歪著胳膊撐著頭,一臉苦惱:“朕很頭疼啊,父親,之前誓言之神和朕隻是初次見麵,但也不知為什麽,現在他到處嚷嚷著要向朕求婚。”


    “離他遠點,伊菲絲,現在幾乎所有的男神都在覬覦你和你手中的權勢。王者雖說不可侵犯,但也不能避免有些膽大包天的家夥會下黑手搶婚!絕對不能掉以輕心!”火神的女兒控屬性再次爆發,一雙手死死地抓著伊菲絲的肩膀。若不是顧忌到女兒已經長大,他恨不得再像過去那樣將女兒關到山洞裏呆上個百八十年……


    “知道了,父親,朕會小心的。”伊菲絲好笑地應下了赫淮斯托斯的叮囑,她一邊和火神搭著話,心思卻悄悄地轉動開來。


    赫淮斯托斯說的沒錯,成為大地的王者後,覬覦她的男神隻增不減。現在的她是神族中數一數二的大美女,手上又掌握了極大的權勢,誰娶了她,就等於將這些權力一並收入囊中。在過去的婚姻大麵積作廢的期間,除了幾個礙於誓言的男神,其他男神還真沒幾個不會動心的。這麽算來算去,除了哈迪斯之外,身為主神的歐納瑞斯也是很有希望的一個。


    伊菲絲一直相信,在狡詐多變神族中絕不會出現這種極端的巧合。而且之前見到歐納瑞斯時,他明明就是個不懂愛情的孩子,就算奧林匹斯的空氣汙染力再怎麽強大,歐納瑞斯會被汙染成這樣也實在太快了吧。


    會是誰呢?不想讓她嫁給哈迪斯,所以誠心要讓她和歐納瑞斯湊對?


    因為怕耽誤了鍛造,所以伊菲絲與赫淮斯托斯並沒有聊太久便告辭離開。出了火神的宮殿後不久,一個熟悉的身影便再次出現在她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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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我沒有去天後那裏等你哦!”神采飛揚的美少年笑嘻嘻地把一束鮮紅的玫瑰遞到她的麵前,麵露期待之色。一身精美的白色長袍更襯出他修長挺拔的身材,俊美的臉上,那清純而明朗的笑靨讓所有見到的神明都不覺為之傾倒。


    這一次,伊菲絲沒有露出或苦惱或糾結的表情,她伸出手,落落大方地接下了花束,用平淡的語氣道了聲謝。


    雖然伊菲絲的反應很冷淡,但依舊讓歐納瑞斯雀躍不已,他一路跟在伊菲絲身邊,也不在意她那愛理不理的表情,隻顧著說些讓她開心的話。


    就這樣,兩神一路走到了時預女神的神殿前,在這裏,伊菲絲忽然停住腳步,轉過身,第一次主動向歐納瑞斯開口詢問:“歐納瑞斯,你……天後正在為她的從神狄斯科爾狄婭找丈夫,你願意娶她嗎?”


    “不要!”歐納瑞斯想都沒想,一口回絕,隨後主動纏上了她的胳膊,眼中似乎還帶了點委屈的神色:“陛下,我一直想娶你啊!”


    “為什麽想向朕求婚?”伊菲絲不動聲色地詢問。


    “因為我愛您啊!”少年心直口快地回答,隨後,似乎怕她不滿意,趕緊又加上一句:“而且,陛下是最漂亮的女神,又是掌管大地王者,是最適合成為妻子的女神!”他的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


    “這個回答讓朕很開心。”伊菲絲挑了挑嘴角,回給他一個完美的微笑,隨後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中,輕輕將胳膊從他的手中抽了出來:“不過,這些都是你要娶朕的理由,而不是朕要嫁給你的理由。”她後退一步,拉開了一點兩神之間的距離,如花的笑靨上仿佛覆蓋了一層寒冰的麵具,無聲拒絕著任何神明的靠近。


    “哈迪斯不僅是主神,而且是冥界的王者,他比你更適合成為朕的丈夫。”她從來不會為了別的神明的感情而委屈自己,更何況是在現在這樣一個敏感的時刻。所以,即使會讓這個無辜的孩子傷心,她也必須狠下心來徹底拒絕他。


    “你剛才拒絕了狄斯科爾狄婭,因為她的容貌、身份還有權勢都配不上你。你會拒絕她也很正常,因為你不願意讓她分享屬於你的東西。可是,哈迪斯卻願意讓朕分享他的一切,即使朕一無所有。”想到在永恒之島的那段歲月,伊菲絲眼中不禁流露出一抹連她自己也為察覺到的柔情,望著麵帶錯愕與不解的歐納瑞斯,她狠了狠心繼續道:“容貌、地位、權勢,你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是朕能為你帶去的榮耀,可是你卻半點都沒提到,你能為朕帶來什麽。”


    “我們相遇得太遲,歐納瑞斯。撇開身份不提,朕看不到你的真心,也不知道你願意為朕付出多少,更沒有耐心花更多時間給你證明自己的機會。”


    “所以,朕不會答應你的求婚。”


    她輕輕把那束玫瑰推回渾身僵硬的少年手中,毫無留戀地走進神殿,當著少年的麵,那扇高大的石門緩緩關閉,無聲阻擋了兩位神明之間的一切可能。


    背靠著石門,伊菲絲閉目沉思了很長一段時間,這才緩緩睜開雙眼,一直站在她身邊的赫柏連忙扶住她的手臂,憂心忡忡地詢問:“陛下?”


    “沒什麽。”伊菲絲擺了擺手,捕捉到空中的一抹神力波動後,她的臉上微微露出了一點訝異的神色:“冥王……來過了?”


    “是的,陛下。哈迪斯陛下帶來了一個人類,見您不在,就先行去了天王的宮殿。”赫柏小心翼翼地回答:“而且,哈迪斯陛下還讓屬下轉告您,在到天界之後,誓言之神曾經和海皇陛下有過接觸,讓您最近謹慎一些。冥王陛下說,這件事他會處理好的,請您不必擔心。”


    “知道了。”伊菲絲神色冷淡地應了一聲,同時又在心中給波塞冬記上一筆。


    天界和海界,這兩片主域都是由一對夫妻掌控。然而伊菲絲的情況比較特殊,雖然是女神,可手中也掌握了一片主域,娶了她的男神不但能得到個漂亮的妻子,還能順帶分享大地的控製權,這麽大的好處,也怪不得波塞冬會眼紅。


    隻不過波塞冬被誓言框死,想下手也無能為力,又不甘心兄長平白撿個好處,所以就想方設法鼓動對自己有好感的歐納瑞斯,還特意當著她的麵送出白楊樹苗,企圖攪黃她與哈迪斯的婚事。不知出於什麽心理,尼克斯居然也沒有製止自己兒子,而是放任他去追求一個心有所屬的女神。


    伊菲絲在心裏冷笑。波塞冬也就算了,尼克斯這個之前還親親熱熱喊自己妹妹的女神,卻在轉眼間就將妹妹納入算計,這,就是神明的親情!


    走入殿內,伊菲絲的目光忽然被站在角落裏的一個手足無措的少年吸引,臉上不由得流露出一抹戲謔的笑容:“瞬?”


    包圍著少年的幾個侍女在聽到主君的聲音後立刻屏氣凝神,收斂了表情老老實實地退了下去。翠發少年的臉上還掛著未褪去的紅暈,大概是被調戲怕了,看到侍女們退去後竟大大鬆了一口氣,但在抬頭瞥見伊菲絲的容貌後,一張小臉更是鮮紅欲滴,猛地低下頭死活不敢看她,直到伊菲絲走近才小聲開口:“女神陛下……”


    “是和冥王陛下一起來的?”伊菲絲仗著身高順手揉了揉少年柔軟的發絲,心中大呼有趣。像瞬瞬這麽純潔的孩子在奧林匹斯已經完全絕跡了,也無怪乎在這短短幾分鍾內就被神侍纏上,嗯,這孩子要好好保護,可不能讓他再步上歐納瑞斯的後塵!


    “是的……伊菲絲、陛下……”瞬似乎對這個稱呼很不適應,他一個人別扭了半天,才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好像睡了很長時間,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在……冥界……伊菲絲陛下,您就是琳奈嗎?”


    伊菲絲略略收斂了笑容,“琳奈……就是朕。”


    消失二字在她舌尖上轉了幾圈,最終還是被她咽回了肚裏。


    縱使她擁有琳奈的一切記憶,但她永遠也不可能成為那個女孩。和兩百年前的薩林一樣,琳奈是一個擁有了神之力量的人類,她可以和星矢勾肩搭背去野外烤雞,可以背著星華把沙拉醬全部倒掉,也可以偎在撒加身邊撒嬌耍脾氣,但這一切統統不可能發生在伊菲絲身上。


    轉世,就像還債,還了一筆,同時也欠下了新債。神明本來就是感情淡薄的生物,與人類的感情,她還不起,如無意外,將來她絕不會再次轉世。


    望著瞬那雙幹淨得沒有一絲雜質的眼瞳,伊菲絲最終隻能輕輕歎了口氣。幸好,這個孩子沒有真正陷進去,沒了哈迪斯的影響,瞬對琳奈最多隻稱得上存在好感,還遠遠夠不著“愛”的邊緣。


    “別多想了,瞬。先留在這裏,等事情結束,就回去大地。”她的戰士,果然更適合那一片他們熱愛的土地。


    “赫柏,你帶著瞬,不許其他神明和神侍接近他。等尼姬她們到來之後,一起去參加奧林匹斯的神宴。”感覺到幾個愈發接近的小宇宙,伊菲絲遙遙地注視了愛神的宮殿一陣,發覺厄洛斯的小宇宙在上方盤旋一陣後,不由得會心一笑,隨後將目光遠遠投向了遠處那宏偉而奢華的天王神殿。


    主神的正式會麵,終於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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