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曆一五五萬年荷月二十三,夜,司命星君測算出長信神君命中情劫將至,趕緊去稟告天帝。


    天帝聽完,麵露嚴肅:“依司命之言,長信若不立刻下凡渡劫,不止他的性命,甚至四界也會遇到前有未有的危機?”


    “是。小仙不敢有隱瞞。”


    司命星君俯身一禮,語氣中滿含恭敬與謙遜。


    君鈺說得堅定:“人間百年不過九重天百日,能活百歲的人少之又少。父尊,孩兒一定會盡快回來,不讓妖族有可乘之機。”


    彼時的君鈺認為情是最無用之物。


    他滿腔熱血,皆傾注於斬妖、護衛蒼生之上。


    在他看來,人間繁華,終不過轉瞬即逝,唯有守護各界安寧,方為永恒之道。


    “好!吾兒壯誌淩雲,本帝自當全力支持。”


    天帝語含欣慰,轉而望向司命,目光中多了幾分凝重。


    “長信曆劫是重中之重,司命,還請你認真對待。”。


    司命拱手道:“小仙定不辱命。”


    與回歸不同,神君去人間曆劫,最忌諱有仙旁觀。


    所以次日,誰也沒注意到有道影子和君鈺前後腳跳進落凡台,去了人間。


    第一次遇到宋悅笙的時候,君鈺剛從宣武山回到芴州。


    那天剛下過雨。


    君鈺遠遠望見一個穿綠衣的姑娘站在屋頂,身形不穩,然後搖搖晃晃地墜了下來。


    於是,他趕緊用法術移過去,在她摔在地上之前穩穩抱住了她。


    但君鈺沒想到,他救下的姑娘竟然吻他,還差點兒把他的衣服全扒了!


    最要命的是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身體的異樣!


    君鈺暗暗下決定,定要和這姑娘的爹娘好好說道,把她關起來閉門思過。


    然,脖頸一疼,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醒來後又看到那張臉,君鈺想都不想直接朝她的肩膀打去。


    宣武山有規定,不能對手無寸鐵的人動手。


    但她太過分了!


    君鈺忍不了。


    後來,母親宴請芴州各家夫人的那天,君鈺又見到了她,還是在他泡藥浴的時辰。


    她什麽都沒說,硬生生把他的腦袋往水裏摁。


    看吧。


    一個弱女子都快把他淹死了,他還怎麽能不用法術教訓她。


    不等他出手,她卻忽然鬆開手,又抱住了他。


    池水沾濕兩人的衣服。


    君鈺不是不知道緊貼著他的是什麽。


    隻是,他心中剛升起的羞澀被她一口咬沒了。


    這是讓他換個死法?


    就在這時,她又放開了他,穿著濕乎乎的衣裙上了岸,似乎是要往夙園走去。


    出於好心,君鈺提醒了她。


    她卻沒領情,走了兩步就暈了。


    芴州皆說宋府小姐是個才女,十分溫婉。


    故而,君鈺覺得她的不正常是被妖迷了心智,然後他用法術檢測。


    結果不是這樣。


    她就是單純地誆騙其他人,真實的她太惡劣!


    君鈺想給她放放血,讓她知道什麽叫痛。


    然而,本來昏迷的人在他舉起匕首的瞬間睜開了眼。


    君鈺更加確定了。


    她剛才就是故意裝昏迷!


    **


    後來,小蝶過來,他才知道她不是宋府小姐宋知顏,而是一個長得很像的,名叫宋悅笙的姑娘。


    他給她施了傀儡術,想讓她在其他人麵前出醜,結果被夏方知救了。


    多管閑事。


    她和宋知顏比試,說出了自己從小父母喪命。


    她那般瘋瘋癲癲的舉動也有了解釋。


    看在宋悅笙知道給藥的份上,他就不和她一個孤女計較了。


    但這孤女太不知好歹,看在她教小蝶武功的份上,他好心讓她住在君府,結果她竟然用自己中箭拒絕。


    不住就不住,就跟誰稀罕讓她似的。


    好吧。


    他確實挺想讓她住在君府。


    這是君鈺後來才想明白的,他恐怕在此時就喜歡上了宋悅笙。


    宋悅笙離開了四個月,君鈺用四個月看清了自己的心。


    就像小蝶看的話本所說,喜歡就喜歡了,喜歡一個人本就沒有緣由。


    她回來卻帶了一個男人。


    小蝶說是她的夫君。


    胡扯!


    她一個孤女,誰能給她說親?


    但當君鈺看到宋悅笙親昵地趴在一個紅衣男人的背上,他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是憤怒,是嫉妒,還是別的什麽。


    他不清楚。


    君鈺隻是感覺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胸中翻湧。


    他想殺了這個礙眼的人。


    也是在那一夜,他與她纏綿。


    然而,他與笙笙做著世上最歡愉的事,她卻說不愛他。


    宋知顏也很煩人,把他師兄找了過來,非說笙笙是妖。


    是不是妖,他能不知道嗎!


    可事實證明,他真的不知。


    笙笙是妖,她想修仙去九重天找仙人。


    嗬。


    仙人。


    君鈺確實是想了一夜。


    但他想明白的是隻要把她鎖起來,她就再也不會想修仙,也不會有時間找其他的男人。


    風月館的那七日如夢似幻。


    笙笙說著各種動聽的話,見他羞澀躲避,她哄他道歉。


    聽到風月館的人編排,她便出手教訓。


    她這般對他,應該是開始愛他了吧。


    後來的某天晚上,宋知顏來君府告訴他,笙笙和風峙在那種事。


    他表麵趕走她,卻去了兩儀客棧。


    然後,一切的發展都超過了君鈺的預料。


    他做了錯事,不該不尊重的笙笙的意願強迫她。


    更不該打造那座暗牢,妄圖把她困在一隅。


    笙笙也心狠。


    裝死嚇他,一碗孟婆湯讓他忘記所有。


    其實他在探查到笙笙沒呼吸時就已經後悔了。


    他怕她真的死了。


    他愛著的、此生非她不娶的是活著的宋悅笙。


    可是啊。


    他被宋知顏殺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礙眼的紅衣男人和她一起離開。


    ……


    君鈺的執念太深,以至於回到九重天,忘記了人間曆劫的所有,也不忘掉一道影子。


    尤其是看到雲翊之後。


    那道影子不止出現在夢中,隻要一晃神,他變會看見。


    想要想起,卻痛得他難以喘息。


    神族從來沒有曆劫回歸,忘記人間經曆的神。


    所以,君鈺去了司命殿。


    司命聞言,調出了他的命簿,指著上麵的女子畫像。


    司命說司命簿不是萬能,隻會記載相對應的情劫。


    她還說那女子名叫宋知顏,也是雲翊仙君,是他在人間的情緣。


    但君鈺覺得不是。


    若是雲翊,那道影子早該消失了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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