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春嶼還以為自己沒睡醒,正在做夢。


    要不然怎麽會看到五條悟這個人居然在給自己擦身上的汗,還換上了一套嶄新的衣服。


    抗拒倒是算不上,就是渾身上下都不對勁,有種被黃鼠狼給雞拜年的奇怪感覺。


    “哈,不誇張地說,我做家務活也很擅長的,給你這個小孩換衣服當然是手到擒來啦。”


    五條悟扛著幼崽毫不費勁,甚至於抬著他從高樓躍下都可以,還能做到在空中漫步——


    金發男孩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抗拒,他身體僵硬,根本不敢往下看,也許這樣就能忽視掉他們在高空中懸置的事實。


    五條悟這家夥行動力超強,快得等他反應過來都為時已晚了。


    如果附近宅邸有人恰好開窗的話,就會發現懸在二樓的空中,一個穿著黑色製服的白發少年懷裏抱了個金發男孩,每走一步,空氣就宛如水波紋一樣蕩開,是神奇得隻能出現在玄幻片場的一幕。


    也許是好奇心作祟,清水春嶼還是沒忍住向下看了眼。


    是真真切切地停滯在高空啊!!沒有任何玻璃棧道等工具的痕跡,這樣的距離摔下去也許會渾身碎骨。


    而正抓著他的這雙手極富力量感,骨骼分明,彈指間就能讓無數人喪命。


    安全和恐懼感矛盾地雜糅在一起,清水春嶼毛骨悚然,汗毛都豎了起來,比懸在高空走鋼絲還要恐怖。


    他就像是被一隻打盹的猛虎圈在懷裏。


    清水春嶼身體力行地感受到了普通人和最強的差別。


    夏油傑在下麵發出抗議:“照顧孩子完全不是你這樣的啊,你沒發現春嶼都快嚇哭了嗎?!”


    五條悟低頭一看,白色睫毛斂下,冰藍色眸子裏倒映出金發幼崽無助的表情,弱小的崽子連眼圈都微微泛著紅。


    “哦?真的嚇哭了。”他聲音很平靜,卻慢慢地落下地。


    腳尖踩在平地上,飛揚的黑色製服也緩緩垂墜,五條悟把清水春嶼放在地麵。


    總算有了活過來的實感,清水春嶼慢吞吞地走了兩步,到門口時,才回過頭對上吐舌惡意賣萌的白毛,認真說:“我沒有被嚇哭。”


    ……


    “終於又來逛街咯,好耶!直奔甜品店,生病之後要攝入足夠的甜食才能維持身體健康。”五條悟滿嘴歪理邪說,衝向蛋糕店的速度足有一百八十邁。


    他身後的兩個人不緊不慢地走著。


    清水春嶼鄭重思考了一下:“小傑,我的感冒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應該可以嚐一下布丁了,是不是?”


    在外麵為防止走丟,和幼崽牽手的還是夏油傑,聽到這句話,他低頭淺笑:“當然了,這是你的意願。”


    清水春嶼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抿了下嘴巴,才說:“我的意願是待在家裏,但是小傑和小悟都想出來走一走,難道是真的想要玩嗎?”


    夏油傑有些吃驚於幼崽的敏銳,不過一想到清水春嶼之前能存活的地方,是在人間地獄一般的工廠,就覺得哪怕他隻是普通小孩也不能小瞧。


    “很抱歉,春嶼,有些事情還是不知情比較好。”夏油傑臉上帶著歉意,“但是,我們一定會保護你的周全。我向你保證,好嗎?”


    清水春嶼睜著清澈明亮的淺灰色眼睛看著他,夏油傑也不避不閃任由他看。


    一大一小對峙時,幼崽雪白軟腮忽然被微涼的硬物觸碰了一下,他有些倉惶地扭過頭往旁邊一看——


    盛放在高腳透明杯裏的焦糖布丁就湊在臉頰邊,黏膩的糖液往下滴,甜香無時無刻不在誘惑著味蕾。


    不知道什麽時候快速買完甜品的五條悟蹲在他麵前,白亮的牙齒都笑了出來:“我說,小孩子就不要皺眉頭想那麽多了,你絕對會安然無恙的。這是我,最強說的話,做出的保證哦。”


    清水春嶼呆了兩秒,低下頭:“我知道。”


    他伸出雙手接過五條悟手中的焦糖布丁,淺灰色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它,再次說道:“沒關係,我很相信你們。”


    雖然在主角團身邊,死亡風險高達90%。


    但是有這樣純粹的誠意,還是會容易被感染上頭,一不留神就說出了不得了的話。


    反正,在這之後再遠離他們就可以了。


    能不能活下來也是看命的事情。


    勺子握在手裏,清水春嶼舀了一勺彈滑的布丁,塞進嘴裏,雙眸放光,驚喜地說:“唔,好好吃。謝謝小悟。”


    安慰的話堵在喉嚨中,五條悟嘖了超大一聲:“果然還是個幼稚的小鬼吧。”


    懶洋洋插兜的夏油傑適時拿出手機,把蹲在路邊的倆人對峙的畫麵拍攝下來。


    明媚的陽光淡淡地揮灑在街道,玻璃櫥窗、街邊咖啡座、服裝店的衣裙和錯落有致的廣場都是詩意和朦朧。


    汽車尾氣噴灑,喇叭聲轟鳴,白發少年守在冰淇淋車旁邊,等著香草味冰淇淋的新鮮出爐,算命墨鏡下的冰藍色眼珠裏溢滿了期待。


    “別看了,生病的小孩子沒有吃冰淇淋的特權。”五條悟頭也不回地說。


    清水春嶼收回了視線,和夏油傑一起坐在公園的長凳上,他晃了晃自己的兩條腿,安靜地觀察著公園裏三三兩兩的行人。


    “很無聊吧?”夏油傑問。


    對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最難忍受的應該就是孤獨和無趣吧。明明每天睜開眼睛就應該探尋世界的不同和新奇的事物,但是因為悲慘的遭遇和糟糕的大人,偏偏要被迫忍耐枯燥乏味。


    清水春嶼搖搖頭:“沒有哦,和小傑小悟在一起很快樂。”除了會遭遇危險以外,沒什麽缺點。


    “哈哈,真的嗎?”


    幼崽托著腮幫,補充道:“小孩子有特權,可以不用說謊。”


    所以,是真心實意的。


    夏油傑把手掌放在了清水春嶼蓬鬆柔軟的金發上,輕輕撫摸兩下。


    頭發被揉得亂糟糟,男孩小聲抗議:“不可以隨便摸頭,會長不高的。”


    “不會,隻要好好吃飯,不要東想西想,就可以長到我們這樣傲視群雄的地步。”夏油傑伸出手試圖比劃。


    一旁的男孩忽然安靜下來。


    大片陰影落下來,暗色掩蓋了剛才還暖融融的陽光,然後是舔舐冰淇淋的聲音。


    “在害怕什麽,難道附近還有我們都對付不了的人嗎,春嶼?”五條悟聲音依然懶散,卻帶著與生俱來的自信。


    “那個人。”清水春嶼瞳孔微縮。


    他控製不住地心慌意亂,竭力想要不往那邊看去,可是心神不受控,他在望過去時,眼中閃過一抹惶恐。


    記憶中縮在角落裏的金發男孩待在方盒子似的窄小空間裏,欄杆的陰影打在他身上,像是商品一樣被打量挑選。


    居高臨下的眼神和漫不經心的鄙夷態度落在眼中,跟針紮一樣。


    現實與虛幻交替,陽光與陰影對半。


    “他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夏油傑問出聲。


    他眼角瞄著幼崽的表情,向來鎮定自若的小臉有些蒼白,粉潤健康的唇瓣都抿成了一條直線,雙眉都不自覺地皺著。


    順著視線看過去,都是路邊尋常的行人,環衛工、學生、白領和會出現在公司裏的大腹便便社長……


    ……等等?


    夏油傑眯起眼睛,發現那個人也在朝著這邊探頭探腦,像是不經意間地瞄過來,目光每次都巧合地落在幼崽身上。


    “他是我的買家。”清水春嶼喃喃出聲。


    哦豁,這可真是釣到了大魚啊。


    五條悟一屁股坐在清水春嶼旁邊,直白地說:“那麽,通過買家多半就能找到下落不明的主事人吧,實在不行也能發現一點蛛絲馬跡。”


    幼崽被占了位置也不生氣,還往旁邊小小地挪動了一下,溫吞又緩慢,是很好欺負的性子。


    夏油傑在聽五條悟分析時,忍不住走神,如果是在福利院裏,春嶼的性格很容易被人欺負吧。


    多半會有人仗著自己塊頭大搶他的食物玩具,他也不會生氣,然後就越來越瘦弱。


    如果有領養人的話,會不會有人把他擠在一邊,以此來獲得那些領養人的疼愛,或者是被一對不怎麽和善的夫婦收養……


    “喂,我說,這樣關鍵的時候還能走神?你是晚來的少男懷春,在想哪個漂亮女孩嗎,啊?!”


    一個人吼出了十幾個人的架勢,五條悟愣是將夏油傑從開小差中喚回來。


    夏油傑扭過頭,望見清水春嶼正用清淩淩的大眼睛看著自己,要罵回去的話憋了回去,吐氣道:“嘛,算了,開始行動吧。你在這裏別走,我去解決他。”


    夏油傑揉了一把清水春嶼的頭發,嘁了聲:“啊啊,真是犧牲大發了,忍氣吞聲這麽久,也該找個出氣筒了。”


    公園角落裏。


    白襯衫黑西裝的中年男人冷汗不斷往下淌,眼神有些許慌亂。


    “我見到了那個孩子,被兩個毛頭小子帶著,他真是好運氣,居然活了下來。”他抓緊了手裏的電話,“我希望這件事不會暴露出去,這可是關乎我們公司名譽……甚至是我地位的事情!”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麽,他火冒三丈,罵罵咧咧:“你怎麽能說出那種不負責任的話,要不是你介紹的鬼地方,當初話還說得那樣好聽,我怎麽會上當!”


    怒火與狠厲的表情讓他的臉變得扭曲:“如果你不能處理好的話,我就是死也要把你拖下水!”


    電話掛斷,男人深呼吸一口氣,麵色平靜下來,哆哆嗦嗦地掏出香煙叼在口中,在拿打火機時,旁邊多出了一道火,幫他將香煙點燃。


    他轉過頭,正要道謝,瞳孔驟然擴大,嘴裏的香煙也掉落在地上。


    “哎呀,一大把年紀了都不知道愛護環境了,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麽才好。既然選擇死也要把同伴拖下水這種方式,那麽我很期待你的表現呢。”


    丹鳳眼的少年笑得十分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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