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拉比亞人的日子裏,各部族通常為爭奪牲畜、牧場和源泉而發生敵對行為。這些戰爭提供了充分的機會,讓強悍的部族任意襲擊和劫掠,讓相爭的部族中的鬥士表現他們的個人英雄主義,讓雙方部族的代言人和詩人用毒辣的文辭互相辱罵。貝杜因人雖然隨時準備作戰,但他們不一定是熱望敵人殺死自己的。他們的敵人,並不象他們所吹噓的那樣殘忍,不了解實際情況的人才相信他們所敘述的是真情實況。沙漠裏缺乏生活資料,居民常在半饑荒的情況中過生活,好戰的心理,是一種常在的意識形態,他們的人口不致於過剩,大概是由於這些戰爭的緣故。兩族間因世仇而引起的械鬥,已成為貝杜因生活中最強固的一種半宗教半社會的製度了。


    這些戰爭中每一次進展的過程,據我們所獲得的報告來看,差不多是一律的。最初是幾個人為邊界的爭端和私人的侮辱而互相毆打。於是,幾個人的爭鬥,變成了全部族的事務。最後,由某個中立的方麵出來調解,達到和平。死人比較少的部族,交出一筆贖金來補償對方多死了的人口。參加此類戰爭的英雄,死後幾百年,還有群眾追念他們。


    布阿斯戰爭1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那是在麥地那發生的,參戰的奧斯人和赫茲賴隻人是兩個同宗的部族,這次戰役發生後不幾年,穆罕默德和他的弟子們就遷移到麥地那了。還有犯罪的戰役(harbal-fijār)。阿拉伯人規定某幾個月(太陰曆七月、十一月、十二月、一月)不許打仗,稱為禁月(ashhural-hurum),這次戰役發生於禁月之中,故稱為犯罪的戰役,參加這次戰役的,一方麵是穆罕默德的宗族古萊氏人和他們的盟友克那奈人,另一方麵是海瓦精人。那時穆罕默德還是一個青年,據說他曾參加四次格鬥中的一次格鬥2。貝杜因人的戰役,當以白蘇斯戰役為最早,而且最馳名。這次戰役延長到公元第五世紀之末,參加的人,一方麵是伯克爾人3,一方麵是他們的同族人台格利卜人,他們都是阿拉比亞東北部的居民。這兩個部族都是信奉基督教的,都認為自己是瓦伊勒的子孫。這次衝突的起因是一隻母駝,它是伯克爾族的一個名叫白蘇斯的老太婆的財產,台格利卜族的族長殺傷了那隻母駝,就闖下了滔天大禍4。根據戰役有關的稗史,這次戰役延長了四十年。在這個期間,雙方互相襲擊,互相掠奪,詩人們盡量地煽旺戰爭的火焰。這種互相殘殺的鬥爭,延長到525年前後,才告結束,雖是由於希拉的國王孟迪爾三世的調解,但那是在雙方筋疲力竭之後才實現的停戰。台格利卜族的領袖是庫萊卜·伊本·賴比阿和他的弟弟英雄詩人穆海勒希勒(約在公元531年卒),伯克爾族的領袖是哲薩斯,這幾個人的名字,在所有說阿拉伯話的地方,仍然是很熟識的名字。穆海勒希勒變成了仍然流行的傳奇故事《冶遊郎的故事》(qissatal-zir)中的冶遊郎。達希斯和加卜拉戰役,是異教時代最著名的大事,差不多與白蘇斯戰役同樣馳名。這次戰役發生於中部阿拉比亞,交戰的是阿卜斯人和他們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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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aghāni,vol.ii,p.162。


    2ibn-hishām,pp.117-119;quotedbyyāqut,vol.iii,p.579。


    3底雅爾·伯克爾城(即迪亞巴克爾)至今仍保留這個部族的名稱。


    4aghāni,vol.iv,pp.140—152;abu-tammām,hamāsah,pp.420—423;iqd,vol.iii,p.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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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族左卜彥人。相傳蓋特方是這兩個部族共同的祖先。這次戰役,是左卜彥人不公正的行為所引起的。阿卜斯人的族長有一匹公馬,叫做達希斯,左卜彥人的族長有一匹母馬,叫做加卜拉;兩匹馬賽跑,結果達希斯該得錦標,左卜彥人卻不承認,以致引起爭端。這次戰役,爆發於第六世紀後半期,在白蘇斯戰役和平解決之後不久,斷斷續續地打了幾十年,一直打到伊斯蘭教的時代1。安泰來(公元525—615年前後)就是在這次戰役中以詩人和戰士著名的,他在阿拉伯的英雄時代的地位,仿佛荷馬史詩中的阿基利。


    世界上大概沒有任何民族象阿拉伯民族這樣能熱情地讚揚文藝,而且為口頭的或者書麵的文藝所感動。任何一種語言對於本民族的精神所能發生的無法抗拒的影響,好象都沒有阿拉伯語這樣強烈。現在,巴格達、大馬士革、開羅等大城市裏的詩歌朗誦和古典語的演說,一般聽眾雖不能十分了解,但常常為之激動到極點。節奏律、韻腳、音調等,對於他們都會起很大的作用,故被稱為“合法的妖術”(sihrhalāl)。典型的閃族人——阿拉比亞人——沒有創造或者發展他們自己的什麽偉大的藝術。他們的藝術家的天性,隻能憑語言而發揮出來。倘若希臘人誇耀自己的雕像和建築,那末,阿拉比亞人在自自的長詩(qasidah)裏,希伯來人在自己的詩篇裏,已發見了自我表現的更巧妙的方式。阿拉伯的諺語說:“人的優美,在他的口才之中。”有時代較晚的阿拉伯諺語說:“智慧寓於三件事物之中:佛蘭克人的頭,中國人的手,阿拉伯人的舌頭。”1在蒙昧時代,必須能以散文和詩歌來有效地、文雅地表情達意,而且會射箭和騎馬,這樣才配稱為“全才”(al-kāmil)。阿拉伯語具有特殊的結構,故對於簡潔的、銳利的、警語式的文體,是很適用的。伊斯蘭教曾充分利用了阿拉伯語的這種特徵,和阿拉伯民族的這種心理特點。《古蘭經》的文體和結構,都具有一種絕妙性(i‘jāz),穆斯林們曾以此點證明自己的宗教是真實的。伊斯蘭教的勝利,有幾分是一種語言的勝利,特別是一部經典的勝利。阿拉伯文學的英雄時代,包括蒙昧時代,並且自公元525年延長至622年,這個時代的作品,保存到現在的,有一些格言,有一些傳奇,詩歌特別豐富,這些作品,都是在伊斯蘭教較晚的時期中才編輯成冊,流傳四方的。與科學有關的文章,保存下來的,隻有一些妖術的、氣象學的和醫學的公式。我們從格言可以窺見一般人民的特性和他們的經驗。古代的格言,據說有些是哲人(al-hakim)魯格曼所說的,這個哲人是一個阿比西尼亞人或者是一個希伯來人。我們從傳說可以知道,蒙昧時代曾出過幾位聰明的男人和女人,例如艾克賽木·伊本·賽伊菲、哈吉卜·伊本·左拉賴和胡斯的女兒杏德。我們在麥伊達尼1(1124年卒)的《諺語集》(majma‘al-amthāl)和丹比2(786年卒)的《天方諺語》(‘amthl-‘arab)裏可以找到伊斯蘭教以前的這種諺語文學的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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