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話?”言歌好奇的問道。


    “塵緣從來都如水,罕須淚,何盡一生情?莫多情,情傷己。”


    “奴婢不明白。”言歌皺眉,“夫人是讓姑娘別動情?”


    “看字麵上的意思,自然是這樣,可姑姑心思縝密,更何況我打小就跟著她,已經不知聽了她多少關於‘別動情’的言教說辭了,何必再巴巴的和我咬文嚼字?”芙香攏了攏披著的薄襖,垂首靠在言歌的肩 膀又道,“姑姑若走了,我捨不得。”


    “夫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看著冷冷的沒什麽表情,可心裏比誰都惦記牽掛著姑娘。”自從言歌進府做了芙香的貼身丫鬟,花扶柳對她也是很好的。如今這突來的變故,她也同芙香一樣,接受不了,也捨不得。


    燭火縈繞,薰香滿室。窗外蟲鳴輕微,陣陣而來,忽高忽低仿佛和聲鳴奏,在寂靜的午夜聽來倒也別有一番心境。


    芙香本是毫無睡意,怎知和言歌聊了聊著,倦意就襲上了頭,淺淺的睡了過去。


    可這一覺,她卻睡的極不安穩,頻頻發夢,詭異卻清晰。


    夢境中,姑姑雙手死死的絞著她的衣襟,狠狠的將她拽至清安寺前怒目責問,“若不是你,我的芙兒怎麽會死?我的芙兒因你而死,我也定要讓你生不如死。”


    身後,是俊容冷麵的白聿熙,他俯身看她,仿佛在看一隻遭人遺棄的小犬一般,“你要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何必做那些力所不能及的事兒惹人嘲笑?”


    可正當她想開口辯解的時候,腳下一重,她滿目所及的都變成了一片殷紅。刺鼻的血腥味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芙香怔怔的看著自己的雙足被一雙枯槁所糾纏。而望著她的,是宛碧羅那雙帶血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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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針刺芙蓉,清修禮佛(下)


    . 重生之侯門棄女 第八章 針刺芙蓉,清修禮佛(下) “啊!……”


    芙香猛然起身,汗涔涔的臉上寫滿了驚恐。。


    “做噩夢了?”耳畔響起花扶柳沉靜如冰的聲音。


    芙香喘著氣回頭一看,花扶柳正端坐在桌前,手中握著木椿棒細細的搗著香粉。


    “姑姑。”芙香驚魂未定,說話都有些氣若遊絲,“姑姑來了怎麽也不讓言歌喚醒我。”


    “無妨,去洗把臉,然後你過來瞧瞧這幅畫。”花扶柳看了她一眼,並未停下手中的動作。


    芙香緩了緩神,隨即起身下床,稍作收拾了一番後便來到了桌前俯身看去。


    桌上擺著一幅畫——怒放芙蓉,嬌艷欲滴。畫紙有些微微泛黃,看上去頗有些年月了,畫沒有裱,周邊興許是受了潮氣,略微翻卷著。可即便外表有一些殘舊,也不損畫上木芙蓉的艷麗奪目惟妙逼真。


    “好美的芙蓉花。”芙香不禁出聲感嘆,“這畫沒有落款,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將這畫刺刻在你背上可好?”花扶柳突然停了下來,伸手撫過畫麵,眼中竟流露出女孩般的眷戀和嬌柔。


    “……啊?”芙香以為自己聽岔了,屏住了呼吸悶悶的喊了一聲。


    “芙兒,姑姑想將這畫刺在你背上。姑姑教了你十三年,往後無數個十三年終歸要靠你自己去闖,去體會。這畫,全當是姑姑送你的最後一個念想,你相信姑姑,姑姑不會害你的。”花扶柳深吸一口氣,拉住了芙香的手,溫柔的問道:“可好?”


    “好。”芙香僵硬的點了點頭,轉眼又看了下桌上的畫。


    畫中芙蓉,亭亭玉立,色澤嬌艷明媚,花蕊清雅嬌弱……明明是死物,可映入眼簾的卻仿佛是隨風搖動的芙蓉花,伴著陣陣幽香,令人神往。


    “還差幾味香粉,等都準備齊全了我們就開始。”花扶柳站起了身,喊來了言歌又道,“替姑娘沐浴更衣,記住,水裏放些ju三七。”


    “是,夫人。”言歌依言將芙香帶了出去。


    兩人剛出前院,春痕就順著亭中迴廊走入了屋內,她手上捧著剛磨好的桃花粉,風過而動,送來陣陣桃花的清香。


    “夫人……真決定將這畫刺刻在姑娘背上?”春痕小心翼翼的擺放著香粉,可眼光卻不自覺地總是往畫上掃去。


    “這麽多年了,我留著它也沒用。”花扶柳無奈的笑了笑,“春痕,我終究沒用,要辜負爹爹的一番心意了。我忍了這麽多年,越忍就越恨自己不夠狠心。如今,我能做的該做的都做了,往後的事,全憑那丫頭自己的造化了。”


    “夫人寬懷待人,菩薩心腸,老天一定會順了您的心意的。”


    “但願如此,春痕,但願如此!”花扶柳握緊了手中的木椿棒,語氣突然急轉而下,字字尖銳,“我要求的不多,唯求一命換一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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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天氣多變,已入清明,更是雲奄奄雨陣陣。早上還依稀見著一些陽光,過了晌午就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雨水漣漪,順著屋簷滴滴答答的落在廊邊,潤了糙木,艷了春花,卻下的人心裏濕濕的提不起一點情緒。


    便是這樣的時刻,芙香正緊緊的咬著口中的布帕,未施粉黛的素臉上已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汗水。


    刺了近五日,芙蓉花在芙香的凝脂玉背上已能初見端倪了。隻是這份美,卻真正的是一針一針的疼痛換來的。


    下針的是春痕,雖她盡量掌控的手腕的力道,可針入肌膚,芙香還是疼的死死咬住布帕,連喘氣也顧不上了。


    言歌在邊上看著又心疼又著急,卻偏偏什麽事兒也做不了。隻能每天用浸了ju三七的帕子幫芙香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著背上的肌膚,入了夜再在她的背上塗抹上好幾層的清涼脂,藉以緩解芙香那灼人般的疼痛和忍不了的癢。


    針尖沾的都是最新鮮幹淨的花粉,細粉艷麗如新,還帶陣陣清香。桃的紅,ju的黃,梨花白,薔薇艷……一點一點隨針而落,刺入芙香的肌膚,留下針印留下烙痕,也留下了斑駁爍爍的顏色。


    芙香看不見背上的刺刻,每日她都疼的連吃飯說話的力氣都使不上來。每次針刺完後,一切吃穿都是言歌盡心伺候服侍的。入夜而眠,她都隻能趴在床上睡,而言歌也就一直守在床邊,方便幫她及時換藥,也能照應她不會因為翻身不慎而壓了傷口。


    便是這樣日日折騰連著有大半個月,春痕終於落下了手中最後一針,然後滿意的抬頭,鬆了一口氣道,“夫人,姑娘,刺完了。”


    芙香軟軟的滑倒在桌上,光顧著順氣,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連著多日,她隻覺得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至於美不美的她已經全無心思去關心和觀賞了。


    “好孩子,辛苦你了。”花扶柳怔怔的看著芙香背上的刺畫,欣慰的點了點頭,用讚許的目光看了一眼在一邊收拾東西的春痕,然後伸手幫芙香理順了被汗水打濕的鬢髮又說道,“你了了姑姑一樁心事,姑姑也能了無牽掛的走了。”


    芙香一聽,沒來得及喘口氣,猛的直起了腰身,可一動牽全身,她“嘶”的一聲喊了出來,眼中因為突如其來的疼而蓄滿了盈盈的淚水。


    “放心,姑姑也不是即可就走的,總也要打點一兩日,等你活動自如了再動身。”花扶柳拍了拍芙香的肩,又看了看她背上三朵怒放嬌艷的木芙蓉花,方才滿意的帶著春痕離開了芙香的閨房。


    窗外又下雨了。


    雖已過了清明,可這雨依然是三天兩頭的下個沒完,而且是越下越悶,潮濕的讓人透不過氣來。似乎,要春盡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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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扶柳帶著春痕走的那日,園子裏的薔薇開的正盛。真正是不搖香已亂,無風花自飛。可如此滿園美景,芙香一點駐足欣賞的念頭都沒有。


    此刻的她,正緊緊的拽著花扶柳的手,那副欲言又止楚楚可憐的模樣,不禁讓花扶柳想到了初次見她的情景——也是這般,瞪著水靈的雙眸,緊緊的拉著自己。


    “罷了,別送了,昨兒個我就和你說過的,你自己答應我的。”花扶柳失笑的拍了拍芙香的手,示意她鬆開。


    “姑姑,讓我送你到山腳下吧。”芙香不依,花扶柳走一步她便跟著一步。


    “難不成我還不認識路了?”花扶柳站定轉身,正色的看著她道,“這點兒女情長都放不下,姑姑怎麽指望你將來能成大器?”


    “可是……”


    “可是什麽!言歌,帶姑娘回房去。”


    “姑娘,走吧。”言歌左右為難,可看見花扶柳媚眼微怒,還是拉住了芙香,“別惹夫人不高興。”


    “姑姑此去定要多多保重。”芙香突然彎膝下跪,朝花扶柳鄭重的行了一個磕頭大禮,隨後又對著春痕說道,“春痕姑姑,你也要多保重,姑姑一切就拜託您了!”


    春痕見此,一番感觸湧上心頭,不禁悄悄用帕子摸了摸眼眶,然後連連說道,“姑娘這是做什麽,快起來,快起來。我會一如既往的服侍好夫人的,姑娘且放心。”


    “姑姑珍重!”芙香又是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起了身,忍住了淚,轉身就往園中走。


    “夫人,姑娘情重,夫人可以放心了。”春痕有些哽咽,芙香畢竟也算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如今這亭亭玉立的姑娘要走出花扶柳和她的羽翼獨立生活自力更生了,往後種種,是好是壞,除了她自己,誰都不能幫她做決定了。


    花扶柳站在朱門前,轉了身默默的望著園子裏的一糙一木,一景一物,喃喃自語道,“正因如此,我才走的了無牽掛。”


    忽然,一陣清揚小調破空而至,餘音繞樑,婉轉動聽。那音色綿延如漣漪,遇風靈動,恰如一灣碧池,輕輕蕩漾,水波層層。


    “是……是《踏歌行》!”春痕輕捂薄唇,沒能忍住的淚終於緩緩滑落臉頰。


    花扶柳心思澎湃,微潤的雙眸泄露了她心裏翻騰的情緒。往事如煙,歷歷在目,恍若今日……


    “姑姑,你方才彈的那是什麽曲兒,真好聽。”年幼的芙香才剛剛撫琴,手法生澀卻又不甚喜歡,總是曲不成調的亂彈一氣。


    “《踏歌行》,早些年姑姑最喜歡的一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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