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細心,隻說在木屋遇見,卻並未提及她欲上木屋而失足摔落的窘態,芙香心中感激,臉上卻淺笑的毫無破綻。


    “奴家見大人園中的木屋精巧奇特,不禁駐足流連了一番,還望大人不要取笑奴家見識淺薄才好。”芙香柔腰作揖,盈盈垂首。既然白聿熙好心未拆穿,那她就領了這份情,順水推舟將此事徹底忘記便是了。


    “既然一同來,倒也省了日後費事相識。”蘇伯年站起了身,將兩人相互引薦道,“這是白家公子白聿熙,這是柳夫人的義女芙香姑娘。”


    “見過白公子。”芙香先行禮,柔軟的身段襯著一身粉色的素衫羅裙,螓首蛾眉,顧盼生輝。那雙眼,含著晶瑩剔透的光,清揚婉兮,在清波微泛的水榭中更是顯得裊裊依人,溫婉多姿。


    說也奇怪,芙香明明是淡淡而笑風姿綽約,卻偏偏讓人有種梨花一枝春帶雨的錯覺。


    “不敢,姑娘若不嫌棄,同旁人一樣喊我一聲‘三哥’即可。”白聿熙儒雅的拱手還了禮,又說道,“我在家中排行老三,上頭還有兩位長姐。”


    芙香恍然大悟,難怪總聽聞旁人都喊他“三少”,原來是這般由來。但她明明心裏想極了喊他一聲“三哥”,可十三年春秋寒暑脫胎換骨,芙香學到的不僅僅是那些超群的技藝,更是一份處處謹慎隱忍的心境。


    “白公子抬愛了,芙香不敢僭越。”她從不敢奢望能與他相交,如今這般已是最好。


    “哎,你們兩個小東西一問一答老氣橫秋的,自己不嫌累得慌,我這把老骨頭聽著都快散架了。”見不得兩人的過分客道,蘇伯年出聲製止道,“眼看快酉時了,留下來用了晚膳再走如何?”後一句話,他是問花扶柳的。


    “那扶柳恭敬不如從命了。”花扶柳欣然點頭同意。


    “姑娘!”趁著大家移身前往膳廳,言歌這才拉住芙香悄悄問道,“沒事兒吧?摔著哪裏沒,有沒有不舒服的?”剛才來的路上她就想問了,可偏偏芙香一直沒給她機會。


    “沒,我沒事,你別大驚小怪的。”芙香搖搖頭讓言歌寬心。


    “姑娘你可嚇死我了。”言歌一邊張望著前麵,一邊壓低了聲音道,“那麽高的地方,我看著就怪滲人的。”


    “如今我這不是好端端的沒事兒麽。”芙香眼看著花扶柳隨著蘇伯年漸漸走遠了,便停下了步子提醒言歌到,“你且記住,今日木屋一事,往後切莫再提起了。既然方才白公子也沒有點破,那就當這事情沒有發生過,省的回頭多生事端,這畢竟是在旁人府中。”


    “是,我記下了,姑娘放心,我不會節外生枝的。”


    見言歌一點就通,芙香放心的邁開了步子,快步跟上了前麵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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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針刺芙蓉,清修禮佛(上)


    . 重生之侯門棄女 第七章 針刺芙蓉,清修禮佛(上) 晚膳用的是泗陽菜。。


    泗陽菜口味重,偏辣,芙香知道是花扶柳喜歡的。可是跟著花扶柳這麽多年,這泗陽菜芙香就是怎麽都愛吃不起來。她口味偏甜,每每陪著花扶柳吃泗陽菜的時候,她都會猛喝水,結果就是喝水喝飽的。


    “芙香姑娘不喜這泗陽菜?”酒過三巡,蘇伯年看芙香動筷子的次數幾乎不多,笑眯眯的問道。


    “這丫頭跟著我,怎麽都學不會吃辣的,不用管她,她餓不著的。”芙香還未出聲,花扶柳就出口替她擋了下來。


    “呦,這倒是老夫的不是了,先前忘了問姑娘的喜好。”蘇伯年客氣道。


    “大人這樣說可是要折煞小女子了。”芙香連忙起身,端起桌上的白瓷酒杯說道,“芙香雖不擅辣味,但這酒,自問倒是還能喝上幾杯的,芙香敬大人,祝大人福樂安康。”


    “這丫頭比你能喝啊。”蘇伯年舉杯回敬,仰頭喝盡杯中清酒後對花扶柳說道,“我瞧著我這壇玉春芳有一半是進了她的肚子咯。”


    “那丫頭嘴刁,識貨著呢。”花扶柳指指桌上那壇酒,“不用你告訴,她一嚐就嚐出是玉春芳。平日裏我都看著她,容不得她胡亂吃酒,今兒個是借著你的麵子張開了嘴一個勁兒的往自個兒肚子裏灌呢。”


    膳廳頂墜雕花琉璃燭燈,暖暖的火光透過三色琉璃灑下來鋪在眾人身上,光影綽綽,燦若星河。這份美,阻隔了外麵的清冷與黑暗,令人心生愉悅。


    蘇伯年和花扶柳仿佛是在敘舊,兩人有說有笑相聊甚歡,席間蘇伯年還時不時的會拉著芙香對飲清酒,幾番下來芙香還穩的住,蘇伯年的臉倒是有些微微泛紅了。


    菜雖不對口,可正如花扶柳說的,這玉春芳倒是合極了自己的胃口。這酒是用春季的麥芽釀製的,甘甜凜冽,馥鬱芳香,入口綿而細,喝多了也不上頭,芙香心嘆:果真是好酒!


    可在這暖意洋洋的膳廳,沉默寡言的白聿熙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芙香有意無意的注意著他,他菜也吃的不多,酒更是隻在開席的時候喝了一小杯。偶爾蘇伯年同他說幾句話,他便恭敬的回了,至此再無多言。


    雖然白聿熙的臉上一直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淺笑,可芙香覺得恰恰是那笑容,才隔離了他對旁人的親近。浮光燈火略過他的臉頰,將白聿熙清冷的俊容映襯的更加寂寥淡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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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悠然不問”回來已經過了亥時三刻,可花扶柳仍是將芙香留了下來。


    “知道今日我為何帶你去見蘇伯年麽?”花扶柳用熱帕子捂了臉,擦拭了雙手,然後捧著春痕遞上的醒酒茶小小的喝了一口。


    “芙兒愚昧,望姑姑賜教。”見春痕同樣也給她遞了茶,芙香略略搖了搖頭,挺直了腰身仔細的坐在花扶柳對麵。


    “春痕,你先去歇著吧。”花扶柳揉了揉隱隱作疼的兩側顳骨,先屏退了春痕方才又說道,“蘇伯年,正是十五年前退下來的一品太傅。”


    “在野太傅?”芙香一驚,暗暗感嘆蘇伯年的來頭竟然如此之大。


    她到底年輕,隻聽過曾經轟動皇都晁新一品太傅的一些細微末節的小事。據說他權傾一時卻居官公正,據說他才學富五車通曉古今,據說他鐵麵無私剛正不阿……不過這些都是街頭巷尾的傳聞罷了。他已在野隱居十五年之久,芙香隻聞其軼事,不知其名諱也是情理之中。


    “是,在野太傅。”花扶柳點點頭,“你可知我為何要引薦你於他認識?”


    “姑姑是想……”芙香心中隱隱浮起一陣擔憂。


    “這個月二十便是你十八歲的生辰了,往後,你要做些什麽,要怎麽做,便全憑蘇太傅做主吧。”花扶柳語氣中有一絲微微的不舍,可她的目光卻是堅定無比,確之鑿鑿!


    “姑姑!”芙香站了起來,倉促又匆忙的問道,“可是芙兒哪裏做的不夠好惹姑姑生氣了?芙兒改,芙兒一定改的!”


    她就知道,自從她跟了花扶柳以後,除了學藝拜見師傅,她就從未見過旁的生人。而今日花扶柳竟主動帶她出去,引薦的還是這樣一位大有來頭的人物,這中間肯定有什麽問題。


    “你可知,我十年前本有一個女兒的,名字我都起好了,就叫芙兒。”花扶柳沒有回答芙香的話,反而愣愣的瞧著案台上那對銀盤雙喜紅燭發呆。


    燭火搖曳,偶爾發出燭油點爆的聲音,在這夜深人靜的閨房中顯得尤為刺耳。


    “她若成人,如今便虛長你幾歲,你要喊她一聲長姐的。”花扶柳露在麵紗外麵的那雙眼中突然戾光乍現,狠的仿佛能穿透麵前的梨花木四方桌。“隻可惜,芙兒,你永遠都不會有這個長姐了。”


    花扶柳突然笑了,笑聲清脆,卻懾人心扉。她到底已年過四十,雖然風韻尚存,可歲月不惜,花扶柳的眼角已經悄悄爬上了皺紋,肌膚也沒有往日那般細膩如凝脂了。


    “姑姑……”恍然聽聞,芙香心頭有千言萬緒,可安慰寬心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原來,她的名字,竟秉承了花扶柳夭折的女兒的字,原來花扶柳看似無情,卻動情以心,是真真切切的待她好!


    “芙兒,你記住,塵緣從來都如水,罕須淚,何盡一生情?莫多情,情傷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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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塵緣從來都如水,罕須淚,何盡一生情?莫多情,情傷己……


    芙香赤足散發,靜靜的坐在床沿,她一遍又一遍的念著花扶柳和她說的這句話。可每念一次,白聿熙那雙清冷深幽的眼眸就在眼前閃現一次。


    她想,她是著了白聿熙的魔怔了。不然怎麽會隻見了一次,就念念不忘!


    “姑娘還不歇息?已經過了子時了!”睡在抱夏的言歌隱約聽見裏麵有輕微的聲響,好奇的起身瞧了瞧,竟然看到月色下,芙香赤足端坐,粉雕玉琢的臉龐被窗外灑進的銀輝襯的竟有一種美而近妖的感覺。


    “言歌,你來,陪我說說話,我睡不著。”見言歌醒了,芙香便掌起了等燈,引她過來床邊。


    “姑娘可是白日裏那一跤摔的,現在疼了起來?”言歌光想著白日裏那慌亂驚心的場麵,緊張的拉著芙香左瞧右看的一臉不放心。


    “不是。”芙香搖了搖頭,任由言歌替自己披上了薄襖,嘆了口氣道,“姑姑,要去清安寺了。”


    她與言歌,名為主僕,卻更似姐妹。有些話,她因為謹慎連花扶柳都會藏著掖著,可對言歌卻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芙香明白,這份患難真情榮辱與共,自己珍惜,言歌更是感激。


    “已經過了初十了呀,夫人怎麽又要去?”言歌不明所以,傻傻的算起了日子。


    “姑姑說,此番前去,便是永不出寺,常伴青燈古佛了。”


    言歌到了嘴邊的疑問戛然而止,數十年的相伴,她自然知道芙香跟在花扶柳身邊的原因,一聽這話,她也不知要從何問起了。


    “想不明白了吧?”芙香看著言歌一副欲言又止匪夷所思的表情苦笑道,“嗬,我也想不明白。姑姑已與我相伴十三年,若沒有姑姑,就沒有我。今日姑姑一說,眼看就是心意已決,我怎麽勸,姑姑就隻是搖頭,除了那句話以外,便是半句都沒有再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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