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揮揮手,等所有伺候的丫頭連八風都退出去後,將一盤海瓜子推到空竹麵前,笑一笑:“那你隨便吃點菜。我知道你不適合見朝廷的人,還叫你來是因為婁致遠在鶯歌。你和於佩榮還算熟悉吧?”


    空竹一愣放下筷子:“你安排的?為什麽是鶯歌?你想我做什麽?”


    莫天悚道:“的確是我安排的。按照婁致遠的瀆職罪,用不著被發配到如此偏遠的地方來。當然婁致遠不見得知道這是我安排的,但他知道以後絕對恨我得很,所以我希望你能去找婁致遠,而且要和於佩榮一起去。讓於佩榮告訴婁致遠,隻要他幫我們打下三玄島,於佩榮就讓他官複原職。”


    空竹愕然瞪著莫天悚:“當日在上清鎮看見你易容變得和貘君父親容貌一樣,我已震驚於翩然心思的細膩和深遠,今天聽你這樣一說,我實在是沒話可說。隻想問你一句,為何拖到今天才告訴我?”


    莫天悚微笑道:“峚山派遣很多小鬼來海州府,你不也是見到桃子以後才吐露的嗎?沒桃子的調和,我們之間總難免鬧些意氣。此事艱難,我也是今早才得到的確切消息;再說這樣做也卑鄙,成功我都不想告訴你,別說沒成功之前呢!最主要還是我不想走漏一點風聲,因為鶯歌是最好的練兵所在地。”


    空竹更加難以置信地失聲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在海州府做的所有一切都僅僅是為惑敵?也對,目前因為風向不對,從海州府去三玄島才需要兩天時間。三玄島的位置在瓊州之東北,而鶯歌在瓊州之西南,是個很不容易引人注目的地方,但隻要繞過瓊州島,就可順風而下,瞬間抵達三玄島。怪不得你敢於誇下海口,四個月拿下三玄島呢!”


    莫桃撇嘴道:“你別把他想得那麽神!我看他是得便安排婁致遠去鶯歌,不過是想著能用就用,不能用也無所謂而已。昨天晚上,他想了整整一夜,才想清楚通盤計劃,還捂著掖著的,非要等你來了才肯說。”


    莫天悚笑笑:“桃子就是和你要好,也在生我的氣呢!恨我為一件不確定的事情就把婁致遠弄到這麽偏僻的地方來。鶯歌雖然不容易想到,也不是多隱秘的地方,所以我們要通過一係列的動作來吸引貘君的注意力,讓他沒精力去注意瓊州的動靜。空竹師,你看見我總是給你小鞋穿,還有意逼你在於佩榮和王安麵前泄露身份,於是一生氣就跑去瓊州。於佩榮是去抓捕你的,你覺得怎麽樣?”


    空竹失笑,這才知道在嵐津號的時候,莫天悚是有意和他吵架的,可笑他竟然真的生了好幾天的氣,自責小氣,可也有些不服氣,想了想道:“大部分都可以,就是太以小人之心度人了!於佩榮不過是個管事,有什麽權力讓婁兄回中原去?而且這裏的事情讓皇上知道總歸不是很好。我看不用把於佩榮牽扯進來,我自己一個人去鶯歌,完全可以說服婁兄幫忙。當然,事成之後,還要勞煩你國公大人幫忙讓婁兄能回中原去。”


    莫桃道:“天悚,不管我們在海州府如何做作,隻要調動漁行的人去鶯歌,必然引起貘君的注意,若婁大人答應幫忙,如何才能秘密安排人去鶯歌呢?”


    莫天悚道:“這個我也早有計劃,已經在動手實施了。你們都知道我是一個生意人,泰峰漁行還是要以生意為主的。所以我一次開辟了三條航線。實際上是借運貨之名,把我們選出來那些能打仗的水手送一部分去挨著小琉球的澎湖嶼,再送一部分去小琉球東北的赤尾嶼。”


    莫桃沉吟道:“你是希望貘君以為你用澎湖嶼掩飾在赤尾嶼練兵的事實,而實際上,這兩個地方都是虛招,鶯歌才是實招。倒是很像是八風先生教你的個拳。可是天悚,這樣需要很多人。我們哪裏去找這麽多人來幫忙?而且我想隻要是我們的貨船,貘君就會派鬼監視,恐怕還是瞞不過貘君的眼睛。”


    空竹道:“監視不是問題,隻要我們在所有的貨船上都布置一些驅鬼的陣法,尋常小鬼就無法靠近。隻可惜我們暫時沒辦法避開剪嘴鴴的眼睛,好在剪嘴鴴的天性是不願意離開三玄島太遠,我想顧毗鵲再怎麽訓練,也無法改變剪嘴鴴這一天性。因此,貘君要知道我們的確切行動,隻有派遣畫眉那樣的妖精離開三玄島才行。峚山上貘君能派出來的妖精數量也是有限的,隻要我們好好計劃,瞞過他們還是有可能的。”


    莫天悚道:“空竹說得不錯。至於人員問題,隻要有銀子就肯定有人,不夠我們再招募就是,不過我不打算用普通人去攻打峚山。昔日無涯子率領西玄山精銳攻到丹樹之下,尚且不能取勝,我也不認為普通人去攻打峚山有勝利的可能。空竹,我讓你躲去鶯歌,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想你脫離貘君視線以後,能和刑天和誇父好好溝通溝通。那天在船上我曾經提過,你也同意了的。”


    空竹沉吟道:“神荼和鬱壘上次已經元氣大傷,沒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幫助貘君了。峚山上真正厲害的,也不過就是蕊須夫人、貘君、槐逸仙和柳宕仙等有限的幾個妖精而已,剩下的慧蓮、五妙欲和五蘊都算不上什麽,役鬼的確是最好的選擇。無涯子師祖也不像從前那樣一味反對了。就不知道宇源同意沒有?”


    莫天悚笑嘻嘻道:“你是他資格的師兄,你去和他說,總要比我去說好一點。”


    空竹死性不改,素來不知道順從,立刻啐道:“你還是他資格的師叔呢!僅僅是刑天和誇父,在什麽地方都可以,用不著去鶯歌吧?”


    莫天悚放下空飯碗,豎起拇指道:“說得好!你們不過是想讓葉法常讓一點刳妖罡出來,他也不肯,難道不給他一點教訓?那日後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騎到我們脖子上來了嗎?我會讓葉法常在景龍觀住不下去的。”


    空竹歎道:“原來你也在打洞淵派的主意,我說宇源這些日子怎麽天天往景龍觀跑呢!翩然最開始提議的時候,我還覺得行不通!”


    這明明是空竹的提議,空竹卻將自己打扮得一點錯誤沒有的樣子,真是死性不改!莫天悚微微撇嘴。又商量一些具體細節,差不多就是中午了,熏風來報,張宇源陪著葉法常、喬琰和錢有為陪著於佩榮和王安到了。於是幾個人一起來到客廳。


    於佩榮一見空竹果然大為驚異,顯得惶恐不安,一個勁地巴結莫天悚,想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兒。王安隱隱約約聽過一點風聲,皇上從前去過虎屯就是見一個和尚的,看見已經做了和尚的空竹倒是不覺得太驚奇。不過空竹公然和莫天悚一起露麵,他的神色還是立刻就不自然起來,也很想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加上本來就很巴結莫天悚,這時候當然是更加巴結了。按捺不下好奇心,將莫天悚拉到一邊,小聲詢問。


    莫天悚趁機說海州府妖孽鬼魅作祟,導致疫病流行,惡禽囂張,危害漁民。是葉法常請他和空竹、張宇源來此除妖降魔的。錢有為給葉法常請功的時候,當然也是說海州府妖孽鬼魅多,以突顯葉法常的道術高明。於佩榮和王安聽後,也沒多想其他的,隻是道原來葉法常不過是浪得虛名,大讚國公爺大度高明。


    空竹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努力做出又氣憤又要掩飾的樣子,午飯也沒吃就告辭離開。


    禮部主管祭祀,和正一道的關係素來比較密切,但於佩榮不過小吏,和張宇源僅僅認識而已,看見空竹走了好奇得不行,不好問得太深,可也忍不住要旁敲側擊打聽。


    錢有為同樣很驚奇,見莫桃正和喬琰起勁地聊當年下砂島的海戰,沒注意到他,側身去向葉法常打聽,才看見葉法常的臉色極不正常,似乎冷汗都要下來了,一愣:“葉仙翁,你怎麽了?”


    葉法常一驚的樣子,笑笑道:“沒怎麽!就是總也沒開飯,肚子有些餓了!”


    不想此話竟被莫天悚聽見:“是天悚的不是,走走走,到那邊飯廳去!”莫桃忙丟下喬琰過來推著莫天悚朝外走。


    喬琰空下來扭頭一看,詫異地問:“葉仙翁,你怎麽了?聽說仙翁煉丹辟穀、導引胎息,不過是飯稍微晚一點,臉色為何如此難看?”


    葉法常尷尬地笑一笑,竟然沒回答。這些天張宇源有意泄露,他是知道一點三玄島的事情的,看見莫天悚和空竹似乎不和諧,便覺得他可能要受夾板氣,再一想連張天師都不敢輕易招惹蕊須夫人,他算什麽?上次陰雷的教訓還不夠深嗎?可張宇源要他幫忙,他不幫忙豈不得罪正一道?幫忙可就把蕊須夫人、莫天悚都得罪了!越想越害怕,額頭上冷汗都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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