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桃看空竹感慨良深,怕他就隻想著他自己,忙道:“你還是說說翩然吧!”


    空竹笑一笑:“既然翩然得到既濟卦,已然是‘其道窮也’,最後的結果也很可能是‘終止則亂’,就是說,事情已經到頭了,卻不可能停止,要順勢進入新的循環,重新決定她和天悚、道遠的關係。具體而言之,就是天悚很可能取代孟道元的位置,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你們覺得這是好還是不好?”


    袁叔永吐出一口長氣:“這樣說來,師姐一定是有驚無險!本來我覺得是好事,但我現在可無法肯定是不是好事了。要說你們這些有大學問的人就是厲害,總有本事將簡單的事情複雜化,將明白的事情模糊化。隨便一件事,都可以從盤古開天辟地一直講到現在的左鄰右舍”


    不等他說完,莫桃就叫道:“小永!”


    袁叔永嘿嘿傻笑:“法師這回我可是誠心誠意叫你法師,我們二爺的離卦怎麽解?”


    空竹莞爾道:“怪不得天悚離不開你!既然你抗議,這一卦我說簡單一點。《彖》曰:離,麗也。日月麗乎天,百股草木麗平土。重明以麗乎正,乃化成天下。什麽意思呢?離為火,靠燃燒而放出光明。天地萬物無所不依附。就是說我、天悚、翩然都要依附桃子。因此在我和天悚‘龍戰於野’的時候,桃子能把我們再一次組合在一起。雙離乃‘重明’,‘麗乎正’就是說桃子是靠自己的一身正氣來教化天下,使得萬物依附的。很簡單是吧?可是要做到卻很難!就拿我來說,對天悚始終不服氣,但對桃子則是不得不服!”


    莫桃很不好意思,啐道:“去,別這樣說。難怪天悚要說你永遠都是冠冕堂皇的,做了和尚也不說改一改德行!”


    袁叔永卻跟著道:“我覺得空竹法師說得很好也很對!我對二爺也是非常佩服且敬重的,不過我對三爺同樣敬重且佩服!”


    話音剛落,就聽莫天悚在窗子外麵道:“看把你精靈的!去把門打開!”白天他加意討好薛牧野的兩個公子,很容易就避開阿依古麗的眼睛,問出梅翩然先不見,然後歐溪崖和徐晶睫才去找她的,哪裏還不知道是被薛牧野糊弄了?但莫桃的態度卻讓他很奇怪,昨夜他就被莫桃暗算,今夜一定要找回來才甘心,於是假裝被莫桃點中穴道,等莫桃一出門,就尾隨莫桃出來。守在盈香廬舍外麵的穀正中剛看見人影,就被他點中穴道,出不了聲了。


    袁叔永嚇一跳,朝莫桃看一眼,卻不敢再出聲,急忙去開門。莫桃也很驚疑,跟出去打開門。莫天悚和穀正中一起走進來。穀正中垂頭不敢看莫桃。莫天悚的臉色可不太好。莫桃訥訥問:“你怎麽來了?”


    莫天悚大笑道:“你們都來得,偏偏我就來不得?我不來怎麽知道空竹是坤,我是乾,你是火?”推開莫桃,快步走進裏麵的臥室,見空竹沒精神得很,床邊坐下後就示意空竹把手伸出來。


    空竹伸手讓他把脈,好笑地問:“你今天怎麽如此講禮,居然要走門了?”


    莫天悚翻個白眼:“老子是什麽人?是君,是天!難道學那些鬼鬼祟祟,欺上瞞下的卑鄙小人穿窗子嗎?”


    空竹莞爾。莫桃跟進來,站在莫天悚身邊,尷尬地道:“天悚,我也是不想你擔心!再說,事情也沒弄清楚”


    莫天悚搶白道:“就聽剛才空竹說的那一大通?你們是不是已經把事情弄明白了?那麽請告訴我,翩然此刻在哪裏!”


    莫桃還能說什麽?隻有沉默下來。莫天悚用心把脈,片刻後放開空竹的手腕。


    袁叔永忙遞上蘸好墨汁的毛筆,雙手將一張白紙撐得筆直平整,舉在莫天悚前麵。莫天悚提筆刷刷刷在白紙上寫下方子:“穀大哥,你去找阿曼拿藥!順便把他也叫過來。”


    穀正中一句話也不敢問,拿著藥方小跑出去。


    莫桃皺眉問:“你叫阿曼來做什麽?道元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們插手”


    莫天悚道:“他不希望我們就不插手嗎?難道我也得的是坤卦,需要順從別人的意思?”


    莫桃頭疼,嘀咕道:“天悚,我不是有意想瞞著你的”


    莫天悚道:“你不是有意的,難道是別人逼迫你的,又或者是別人迷惑你的,再或者是別人唆使你的,要不就是你也被人暗算點穴?”


    莫桃更加頭疼,叫道:“空竹,你也幫忙說一句話啊!”


    空竹好笑得很,輕聲道:“乾卦九三曰,‘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曆,無咎。’天悚,你用不著擔心。蕊須夫人對你始終愛護有加,也必定愛護翩然。因此翩然得到既濟卦,這次絕對是有驚無險。”


    莫天悚苦笑道:“那就照你的原話來說,乾卦上九爻辭曰,‘亢龍有悔’,即便是龍,飛得太高,也必定有所懊悔,我現在難道還不算是飛得高?就怕這個‘悔’字是應在聽命穀!翩然得既濟卦而不知守中,更如同你得坤卦而不知順從。蕊須夫人從前就曾經給翩然下過符,這次我真不敢想象她會如何對待翩然。”


    空竹微笑道:“乾元用九,天下治也。”


    不等莫天悚再回答,莫桃忍不住叫起來:“喂,你們知道我笨得很,不要這樣你引一句《易》,我回一章《彖》地賣弄學問,都把話說得明白一些好不好?”


    袁叔永後半截也聽不明白,連忙附和道:“對啊,這裏的事情和蕊須夫人能拉上關係嗎?”


    莫天悚朝空竹示意。


    空竹稍微猶豫,才道:“我有說得不對的地方,你可別笑話我,我有沒說到的地方,你也要補充。翩然武功和法術隻能算是中上,可她心計之了得,天下之大,也隻有天悚一人能和她比肩。”一邊說一邊去瞄莫天悚的臉色,意料之中看見莫天悚在撇嘴,忙又加上一句,“我若能算是聰明的話,那也是小時候跟著翩然學的。”


    莫天悚一愣,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衝空竹豎起大拇指。


    空竹也是好笑,感覺輕鬆多了,接著道:“天下間高手有數,天悚無冕而霸天下,不管是中原、烏思藏、安定、葉爾羌,誰敢不看他的麵子?”


    袁叔永立馬附和:“對,我也這麽認為!什麽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聽命穀和師姐作對?”


    莫天悚瞪眼啐道:“你少說恭維話!幹脆一點!還有你,小永,再亂拍馬屁,我抽你的大嘴巴!”


    空竹道:“我的意思就是說,由於天悚和安定王、嗤海雅的關係,再加上阿曼他們的努力,聽命穀顯然已經在若羌地區合法化,沒有巴赫西還會輕易和水青鳳尾過不去。翩然心計和武功都不差,要帶走她,必須要有周詳的計劃,高超的身手。哪怕是遼東、韃靼這些天悚沒去過的地方,也會知道天悚的名字,來綁架梅翩然之前都得掂量掂量分量。彼此無冤無仇,他們有哪條理由千裏迢迢來若羌綁架翩然?這就排除了綁架翩然是我們不認識人所為。在我們認識的人當中,敢於觸怒天悚的,隻有我們三玄極真天,所以阿曼認定我和翩然的失蹤有關係。”


    莫桃嘀咕:“我從前沒覺得你說話羅嗦,今天為何你如此羅嗦?”


    莫天悚道:“還是我來說吧。不管這個畫眉是何方神聖,她都不可能憑空學會法術武功,總有師承。阿曼見多識廣,我問他畫眉的武功路數,他居然說看不出招數來曆,是畫眉自己胡亂練的。我覺得阿曼不是看不出來,而是看出來了,不願意讓我知道。畫眉的武功路數多半是三玄極真天的。”


    袁叔永這下也開始擔心起梅翩然來,忍不住又嚷道:“對,一定是三玄極真天的!我也問過孟恒,為何孟公子要瞞著我們,孟恒說,他爹怕我們去和畫眉聯手,傷害他娘。當時我就納悶,孟公子怎麽可能怕三爺和綁匪聯手?現在我才明白,孟公子看見我們和法師一起來到聽命穀,說不定以為畫眉是我們的人,先把梅師姐弄出去,再來做好人”見莫天悚陰沉著臉,自己輕輕地扇自己一下,閉上嘴巴。


    莫天悚悻悻地又道:“看把你精靈的!”


    莫桃“撲哧”一樂:“這句話都成你的口頭禪了!我懂你們的意思了,蕊須夫人內功雖然不是三玄極真天一路,但她拿走很多三玄極真天秘籍,很多招式都來自三玄極真天。既然空竹他們沒有做,那麽蕊須夫人的嫌疑就很大了。”說著說著笑不出來,歎息道,“咳!夫人好好的,幹嘛突然派人跑來聽命穀?”


    空竹遲疑片刻,小聲道:“蕊須夫人隻是表麵不插手你們的事情,其實她一直都很關心聽命穀。隻不過她很不願意這種關心被你們察覺而已。她是利用小鬼來監察聽命穀情況的。”


    莫桃愕然道:“不會吧?我記得她是最反對役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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