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正中急忙將解藥和素箋都拿給莫桃。


    莫桃看過素箋後啼笑皆非,當初穀正中和莫天悚都是用好幾個月才逼出大衍散,他吃下解藥能逼毒成功,救羅天也來不及了。不過能動總比不能動強,還是一口將解藥吞了。過片刻,果然恢複行動能力,可惜身上還是沒力氣得很。莫桃又失望又氣憤,無奈之下隻有寄希望於梅翩然,讓孟道元去把梅翩然請來。


    孟道元回房間一看,梅翩然根本就不在。問丫頭,也沒人知道梅翩然去哪裏了。看看天色,早過三更,不覺有些慌神。匆匆返回告訴莫桃。莫桃卻是長鬆一口氣道:“我們都看錯翩然,她一定是去天牢救羅天了!”


    薛牧野和孟道元麵麵相覷,誰也不敢相信莫桃的說法。不放心之極,一定要到天牢外麵看看。莫桃也沒心思在家裏逼毒,陪著他們一起過來。兩人先分別施展洞幽察微和聽聲辨位探查,還沒找著羅天的位置,倒是先找著無涯子說的嶗山道士,頓時老實下來。莫桃忙道:“有我在,沒關係的。幹脆我們一起直接過去找人問問。”


    莫桃實在是太相信無涯子的鬼穀神算,其實隻說對了一半。梅翩然正滿腹怨氣,薛牧野和孟道元去順和胡同的時候,她的確去了天牢,不過並不是去救羅天的,而是去看羅天,問情況的。而且她也遇見薛牧野和孟道元同樣的困難,察覺天牢裏有嶗山道士,沒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天牢,又看見莫桃三人也來了,不太願意冒險,正準備離開呢!


    那日莫桃走後,羅天就再沒見過一個朋友,心裏哪還不明白?可說是全部希望都在無涯子身上,忍饑挨餓多日以後,忽見獄卒送來豐盛的晚飯,心都涼了,對無涯子也不再抱有希望。酒足飯飽以後,讓獄卒拿來筆墨,洋洋灑灑給皇上寫折子。


    正寫得專心的時候,察覺一陣妖氣迫近,抬頭便看見一隻水青鳳尾飛進來,放下筆輕聲問:“是不是翩然?外麵有嶗山道士把守,你是如何進來的?”


    梅翩然落在地上,嫣然一笑道:“我本來是進不來的。幸好道元、阿曼不放心我,讓桃子陪他們一起過來找我,將嶗山道士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去。我便趁機溜進來。”邊說邊仔細打量,羅天麵黃肌瘦的,可見的確是沒能吃飽肚子,不過這絲毫沒有影響羅天固有的溫和笑容,翩翩風采。


    梅翩然甚是佩服,隨手將幾個饅頭遞給羅天,輕聲道:“真沒想到,此時此刻你依然如此鎮靜。寫什麽呢?”不等羅天同意就拿起折子觀看。一看笑起來,“你這不是誠心和天悚過不去嗎?”原來羅天覺得國庫空虛的主要原因固然是因為南北的戰爭,同時也是土地被豪強兼並得太厲害的緣故。為“強公室、杜私門”,建議在全國範圍內重新清丈土地,按照丁、糧派役。把一部分差役逐漸轉入地畝之中,使無地或少地的農民減輕一些丁役負擔。


    此等改革觸及的全部是權貴利益,從前羅天不願意太得罪權貴而沒有提過,可此刻他反正是要被砍頭了,卻用不著再顧及任何人。最近的情況梅翩然不知道,隻知道從前莫天悚僅僅在雲南和四川就有田地二十八萬畝,佃戶過萬人,其中很大部分都是不用納稅服役的。按照羅天的建議,莫天悚以後也必須要納稅服役。


    羅天隻吃了一個饅頭,將剩下的饅頭仔細藏好,笑著淡淡道:“我並非針對天悚,實際上天悚主要收入來源於商貿。你朝看後麵看,我還建議皇上減輕商稅,農商並重。天悚是生意人,減輕商稅後能得不少實惠!”


    折子上的確是建議減輕商稅,可也建議嚴查私鹽、私茶和官鹽、官茶倒賣,建議鹽茶官運官督商銷,收取鹽厘茶厘水厘。莫天悚的確是不走私,然而莫天悚得到三多堂一半股份以後,僅僅是井鹽的生產,且利潤還要分一半出去是無法滿足他的胃口的,得到馬麟相助後就在大力發展自己的鹽業零售業務。大公井變成貢井以後,莫天悚無疑是倒賣官鹽最多之人;雲南和四川有八成茶葉都是莫天悚控製的。


    梅翩然莞爾,隨手放下折子,在羅天對麵坐下來,抿嘴笑道:“若你這東西讓天悚看見,他多半會氣得吐血,又該要說羅天那個龜兒子,臨死也是如此的冠冕堂皇!真不怪天悚想把你送上路。我看你似乎對生死絲毫不在意,對三玄島的事情也不很在意,難道還以為無涯子可以救你?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何落到這步田地的?”


    羅天小心地將折子折起來放好,道:“三玄島我不是不在意,是無法再繼續在意。我知道師祖睿智豁達,因此並不擔心三玄島的事情。然而偏聽則暗,兼聽才明。皇上實在是太過寵信一人!”


    梅翩然捂著嘴巴,咯咯嬌笑道:“你終於承認自己是即便非死不可,好歹也要拉上一個墊背的!”


    羅天笑笑,輕聲問:“你知道天悚給我安的是什麽罪名嗎?他連桃子的話也不聽了嗎?”


    梅翩然笑得越發起勁:“怪不得你能如此鎮靜,原來你以為莫桃能救你!告訴你吧,天悚此刻根本就不在京城裏,他避出去了,還把你師傅中乙、八風先生、映梅禪師一起都拖出去。桃子倒是真的非常想救你,可惜被天悚下了藥,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你知不知道當年天悚是為什麽事情去的揚州?”


    羅天一愣,皺眉道:“事情居然牽扯到那樣遠?怪不得那天他會對皇上提太湖!當年我隻隱約聽冰雁提過,他不是為太湖裏的假幽煌劍,具體情況還真不知道。”


    梅翩然笑一笑:“不知道的好!我隻是想告訴你,當你還渾渾噩噩在江湖上為小事奔波時,天悚已經參與到朝廷中皇權爭奪戰中來。當年的蜀王妃、蜀王世子乃至蜀王,都是皇權爭奪戰的犧牲品。從某種意義上說,當朝天子的皇位是天悚替他保下來的。你覺得自己可以和天悚比嗎?”


    羅天一直鎮靜,的確是知道外麵有莫桃肯定得為他奔走,同時也是知道梅翩然乃無涯子請進京城的,看見梅翩然就覺得自己有救了。這下知道梅翩然依然徹頭徹尾地站在莫天悚一邊,根本無意違背莫天悚,不禁渾身冰涼,黯然道:“你的意思是,我即將成為下一個犧牲品!即便是天悚回來,也不一定能改變皇上的心意?”


    梅翩然點頭:“你還是那樣聰明。若沒有天悚,這天下就是你的天下。你若有什麽話想留下來,我可以幫你轉達。為三玄島日後的生機,那份折子最好不要遞上去。”


    羅天沉默片刻,憋不住看梅翩然一眼,暗忖無涯子看錯梅翩然,梅翩然永遠是站在莫天悚一邊的,莫天悚挖個陷阱,梅翩然便專程進來丟些石頭!不過梅翩然的話也沒錯,莫天悚在朝中正如日中天,他是得為三玄極真天今後的日子考慮考慮,摸出雷霆玄化印遞給梅翩然,拿起毛筆開始繼續寫折子,淡淡道:“幫我把這個轉交給無涯子祖師。我問心無愧,天悚怎麽想是他的事情!”


    梅翩然握住雷霆玄化印,笑一笑:“那我不打擾你。”依舊化身水青鳳尾,飛起來走了。


    離開鸞舞井以後,莫天悚堅決不同意去道觀,眾人在青城山腳下隨便找一個村莊借宿。剛剛吃完晚飯,莫天悚對映梅道:“禪師,可以陪我出去溜達溜達嗎?”


    映梅點頭,剛剛站起來,蕭瑟就怒道:“天悚,你又想做什麽?”映梅好笑地道:“你這人怎麽這樣,不放心,一起跟來就是了。”和莫天悚一起走出去。


    一會兒中乙還需要對五行月精璧再加工,蕭瑟同樣不放心,猶豫一陣,並沒有跟出去。淩辰和八風看見莫天悚出去,倒是全部都要跟上,但莫天悚卻沒讓他們跟著。


    默默地一直走出村子,莫天悚才開口,幽幽問:“禪師,從前你告訴我,因為桃子和佛有緣,才能被印上卍字佛印的,那麽今天那五隻水青鳳尾都和佛有緣了?記得禪師還說過,沒辦法在羅天身上也印下同樣的印記。”


    映梅啞然失笑:“剛剛太虛如臨大敵,老衲也還以為你有什麽要緊的話想問呢!天悚,你天天如此愛琢磨,事事尋根究底,不嫌累得慌嗎?”


    莫天悚垂首看著地麵:“最近桃子知道了他身上的所謂妖氣根本就沒有除掉,一直有些沮喪。直到我今天才注意到,卍字佛印是火性的。記得烏曇跋羅花也是火性的。”


    映梅欣慰地道:“你觀察得很仔細。飛蛾撲火,卍字佛印是火和太陽的象征,乃是水青鳳尾的追求向往的東西,因此很容易印在水青鳳尾身上,所以老衲才想到利用這個印記來代替中乙道長說的無極印。這也是你老師太虛的意思。”


    莫天悚吃驚地喃喃道:“先生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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