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翩然用力推開莫天悚,低聲道:“你別這樣,翡羽看見笑話!”起身有些慌張地走進屋子裏。


    莫天悚跟進去,緊緊關上房門。從後麵抱住梅翩然,迫不及待地道:“翩然,你明天就要走了,以後這裏就剩我一個人,還不知道怎麽樣呢!多告訴我一點外麵的事情,讓我有個防備好不好?”


    梅翩然掙紮著輕聲道:“天悚,就隻有一夜的時間,我們別說這些好不好?”


    莫天悚放開梅翩然,去床邊坐下,緩緩道:“今天下午在天漏亭,我答應孟綠蘿一個月之內解開《天書》。可是你也知道,我爹在世的時候根本什麽都沒告訴過我,那本《天書》世世代代嫡出的文家正宗傳人都沒解開,我肯定也解不開。你又不在,孟綠蘿一氣之下說不定會殺了我的。”


    梅翩然沉默片刻,蹙眉道:“天悚,還記得你簪子中的那枚毒針嗎?我從白癡尾巴上取下來,在聽命穀的某一個地方。若你真是又癡情又有良心,記得我們在一起所有的點點滴滴,便能找到。不過尼沙罕大哥有一句很古怪的話托我告訴你,千萬別讓幽煌劍的兄弟和幽煌劍見麵,更別讓幽煌劍的兄弟沾上你的鮮血。我從來不知道幽煌劍還有兄弟,估計尼沙罕大哥就是指這枚毒針。我還記得這枚針最初你是從玉麵修羅留下的黑玉簪中得到的,一直嚴密,一定有某種特殊的作用,對不對?”


    莫天悚猶豫片刻後道:“那枚針叫做九幽劍,我平時拿著的其實叫烈煌劍,和九幽劍合起來才是幽煌劍。”


    梅翩然一愣道:“真沒有想到是這樣的。尼沙罕阿喀說的還真是這枚針。幾乎所有事情從前你都告訴我,唯獨這個你沒說過。”


    莫天悚忍不住道:“我以前沒告訴你不是我想瞞著你,而是九幽劍陰毒不說,還和誇父有著我說不明白的關係,對任何人都沒好處。可是九幽劍對我而言實在太重要了。你放在哪裏?明明白白告訴我好不好?”


    梅翩然笑笑,走到床邊,摟著莫天悚一起躺下,眼光霧蒙蒙地輕聲道:“別忘記尼沙罕阿喀的警告!佛狸烏答夢見九幽劍和烈煌劍會麵將會使你陷入萬劫不複的凶險中。尼沙罕阿喀二十多年沒有離開過撒裏庫兒一步,特意千裏迢迢來警告你,你可別不當一回事!刑天已經複活,差點讓張天師應付不了,誇父之事也絕非空穴來風。中乙的警告你可以不理會,映梅禪師和你師傅的擔憂你也可以不理會嗎?我是很看中尼沙罕阿喀的警告的,因此非常不願意把九幽劍還給你。天悚,我們隻剩下這最後一夜的時間,別說那些傷感情的話好不好?”


    莫天悚皺眉道:“為什麽要說這是最後一夜?孟綠蘿答應我一個月以後就讓你回來。”


    梅翩然淒涼地笑笑,茶眸湧出淚水,一滴滴掉下來,喃喃道:“我是個不孝的女兒,很對不起我爹。你若還是真心喜歡我,用點心去破解《天書》,多少給我爹一點點安慰!”不等莫天悚再說話,用自己的唇封住莫天悚的唇。


    一夜纏綿。快天亮的時候下起雨來,淅淅瀝瀝敲打著窗欞。


    梅翩然將莫天悚搭在她身上的手臂推開,坐起來,拿過搭在床頭的衣服一邊穿一邊道:“今天你別去宮裏,多睡一會兒。我走了,別來送我。”


    莫天悚萬分不舍地拉住梅翩然的手:“真的一定要走?你若不走,讓你爹去求個情,說不定能留下。”


    梅翩然笑笑:“藤床紙帳朝眠起,說不盡、無佳思。沈香煙斷玉爐寒,伴我情懷如水。笛聲三弄,梅心驚破,多少春情意。小風疏雨蕭蕭地,又催下、千行淚。吹簫人去玉樓空,腸斷與誰同倚?一枝折得,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天悚,你自己小心保重!”披上外衣,蓬頭垢麵決然而去。


    莫天悚看著梅翩然消失在門口,耳聽得外麵淅淅瀝瀝的雨聲,聞著枕畔隱隱約約的餘香,感覺萬分不祥。兩人都好好的,梅翩然怎麽會念一首悼亡詞,說什麽“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難道是莫桃出了大問題?看來必須盡快想辦法離開飛翼宮才行!莫天悚發一會兒呆,根本不可能睡著,也起床梳洗。


    天亮後不久雨就停了。空氣特別清新。往日林冰雁每天一大早就會過來,可今天已交巳時也沒見林冰雁,莫天悚甚是不安,的確是沒心思去飛翼宮,可他無緣無故去盈香廬舍又會引人注目,隻好留在琲瓃小築中等。正百無聊賴的時候,見翡羽拿出鳥食來,便接過去喂鸚鵡。


    鸚鵡就隻看見他喂守宮,難得他肯親自照料,一激動,一疊聲叫道:“笛聲三弄、笛聲三弄、笛聲三弄!”卻將莫天悚叫得心裏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梅花一弄斷人腸,梅花二弄費思量,梅花三弄風波起,雲煙深處水茫茫。”原來尼沙罕當初吟誦的“梅花三弄”就是指梅翩然。唉,尼沙罕千裏迢迢來飛翼宮,肯定有很重要的話要說,也一定全部都告訴梅翩然,可惜梅翩然就隻是教訓了他一通!九幽劍究竟被梅翩然在什麽地方呢?


    隻要癡情有良心,記得從前的點點滴滴就能找到九幽劍。這話也實在太籠統。盡管莫天悚幾乎天天去飛翼宮,但是梅翩然居住的左翼宮莫天悚卻從來不曾進去過,應該不是九幽劍的地方。琲瓃小築從前梅翩然不曾來過,也不會是九幽劍的地方。可是九幽劍會在那裏呢?林冰雁住的盈香廬舍?然那裏當初是孟道元的居所,梅翩然也該沒有機會將九幽劍放在那裏!難道是香塚?天漏亭?薺苨坪?懸靈洞天?不過這些地方都好大,九幽劍不過是一枚針,怎麽找?


    “笛聲三弄、笛聲三弄、笛聲三弄!”鸚鵡大聲叫著,打斷莫天悚的思路,莫天悚才發覺他想問題太出神,手上捏著蛋黃居然忘記給鸚鵡,鸚鵡在抗議了!不禁好笑,將蛋黃放進鸚鵡架子上的小杯中。鸚鵡又高聲叫道:“笛聲三弄、笛聲三弄、笛聲三弄!”


    “喲!天悚,你真好興致!我還以為是翩然走了你不舒服沒去宮裏,原來是在逗鳥!《梅花三弄》這首笛子曲的確好韻味!”曹橫笑眯眯地跨進來。


    莫天悚極為不悅,繼續逗弄鸚鵡,淡淡道:“龍王的興致似乎也不錯,大清早就有空來蝸居恬噪。”


    曹橫道:“今早宮主一直不見你去飛翼宮。我是奉命來接你進宮的。快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莫天悚皺眉道:“今早翩然說我可以不用進宮。”


    曹橫淡淡道:“翩然已經和道元一起走了,今後再也無法幹涉宮裏的事情。你昨天才答應宮主認真破解《天書》,別今天就反悔!”


    莫天悚一陣心煩,曹橫明明就是在告訴他,今後沒人可以庇護他了!鸚鵡又在一邊叫道:“笛聲三弄、笛聲三弄、笛聲三弄!”莫天悚沒好氣道:“吹笛子的人已經走了,你還弄!你再弄也不過是老子弄女子,瞎子弄傻子!”


    萬沒想到曹橫幽幽歎道:“不錯!我是瞎子,看不見翩然喜歡你,跑去給孟宮主出主意讓翩然離開你;你是傻子,明知道翩然的老爹不喜歡你還癡心妄想要和翩然在一起,結果害了翩然!還是尼沙罕說得對,梅花一弄斷人腸!”


    莫天悚狐疑地看著曹橫,才注意到他的頭發全部都白了,竟又老幾十歲一般,心裏一緊:“翩然出什麽事情了?”


    曹橫苦笑:“她的厲害你還不清楚嗎?她不忿隻有她一人斷腸,臨走臨走,還把我也弄得斷了腸,估計你知道也得斷腸。尼沙罕終究是傑出的巴赫西,一語成讖,一語成讖啊!行了,不說這些。你今天究竟去不去宮裏?”


    莫天悚更疑惑,不免更是想離開。飛翼宮已經沒有讓他留戀的地方,也是到了該行動的時候!淡淡道:“我不去行嗎?翡羽,備馬!”恨恨地盯著曹橫,又開始琢磨如何新創一種武功來打敗這個夙敵,這已經變得非常迫切。


    片刻後翡羽來報,馬已經備好。莫天悚出門上馬,又聽鸚鵡大聲道:“笛聲三弄、笛聲三弄、笛聲三弄!”腦海了靈光一閃,終於想到新武功的方向了,就是這“梅花三弄”當日在哈實哈兒,瑪依萊特不忿輸給莫桃,在他們出使的過程中苦心研究。後來莫天悚和莫桃回到哈實哈兒的時候,她果然創出一種新的招式,五緯氣針的勁力分五次發出,比當初難應付多了!當時莫桃的身體已經很不好,是莫天悚與瑪依萊特拆的招,瑪依萊特的確是高明很多,與莫天悚鬥了個旗鼓相當。這兩年的時間,他因為和梅翩然在一起,耽誤的時間已經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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