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怎麽了?”席間趙嵐忍不住問趙嘉華,“在英國出了什麽事嗎?含光回來之後就一直悶悶不樂的。”


    說到這個趙嘉華就鬱悶。原本他還打算就許含光勉強上場比賽之事教訓對方一頓,哪知道許含光先擺出臭臉,他的話就不好說了, 當下搖頭,“他的事我哪兒知道,不過估計是因為唐教練要走,心裏不好受吧。”


    “這倒也是。”趙嵐想了想,道,“要不是唐教練,含光沒有這一天。”


    她說著頓了頓,看了丈夫一眼,才道,“我的本意是選個好地方,請唐教練吃頓飯,也算是謝謝她這段時間對孩子的照顧。不過也不知道她那邊是否方便。”


    “這事我提過,不過她要準備復出的事,這一陣有得忙,估計也抽不出時間來。”趙嘉華說。


    唐景初的確是忙。


    半年多沒有參賽,復出之後自然就要麵對各種各樣的事務,要進行詳細的身體檢查,製定接下來的日程,接受近期舉辦的比賽組委會詢問,以及應對蜂擁而至的媒體。雖然有唐馨在,但她自己也不能不出麵。所以從溫網回來之後,她連俱樂部都沒有回,留直接走了。趙嘉華現在也聯繫不上人。


    不過她的宿舍還沒有退,到時候肯定會來收拾東西,還能再見一次。


    許含光自己在家裏頹廢了好幾天,等腿傷上的結痂脫落時,才忽然接到了唐景初的電話。


    “到俱樂部西邊的室內訓練場來。”唐景初的言辭仍舊簡潔。


    嘉華俱樂部有室內訓練場,但除非下雨天,平時基本上都是在室外訓練。因為比賽時的安排也多半是如此,平時的訓練當然也要向著這個方向靠攏。所以這室內訓練場用得很少。


    驟然接到這個電話,許含光怔了很久才想起來唐景初說過要給自己上最後一課,他打起精神,洗漱之後換衣服出門。


    因為擔心兒子,趙嵐這陣子在家的時間更多。見他要出門,不由驚訝。她把人上下打量一番,見他穿的是訓練服,便問,“這是要去俱樂部?”


    “嗯。”許含光點點頭,沒有多說,一溜煙兒跑走了。


    趙嵐想了想,兒子回去訓練是好事。之前他那種狀態,還真有些讓人擔憂。現在傷好了,狀態也恢復,自然也該振作起來。雖然別離傷懷,但沒道理為一個教練一直頹廢。


    許含光匆匆趕到俱樂部,從大門口跑到室內訓練場,以他的身體素質,也不由微微氣喘。


    唐景初見狀,眉一挑,便問,“這段時間沒有練拳?”


    許含光聽到她一口叫破自己這段時間的頹廢,頓時大為窘迫。雖然他是在家養傷不錯,但激烈的動作做不了,一些簡單的招式還是沒問題的。偏偏他的確沒有練過,別說練拳,他就連網球拍都沒怎麽拿過。


    所以這會兒被唐景初點出來之後,許含光先是羞惱得麵上一紅,繼而便是一陣心虛。


    畢竟是教練,積威甚重。


    但唐景初卻沒有再多說,下巴一抬,“去拿球拍,我們打一場。”


    見許含光瞪大眼睛,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她也沒有在意,轉身往另外半場走,一邊走一邊道,“今天打這一場,就是我要給你上的最後一節課。”


    容不得許含光多想,連忙上前取了球拍,挑了網球,然後來到底線後站定。


    見唐景初舉拍示意,許含光深吸一口氣,這才漸漸沉下心來。與其說是上課,不如說是唐景初在檢測他。既然是最後一課,自然要上得漂漂亮亮的。


    事實上這堂課也上得夠漂亮的——對唐景初來說。


    至於許含光,開場之後不久,他整個人就已經呆滯乃至麻木了。


    不論是他自己發球還是唐景初發球,對方都隻要一拍,便能讓他根本接不住球。而且唐景初每一個球還都不帶重樣的,正拍反拍、上旋下旋、斜線內角……幾乎將球場上所有的打法都示範了一遍,而許含光毫無招架之力。


    他忽然想起當初唐景初第一次在俱樂部展露實力,用左手將那位劉教練打得落花流水的那一局。


    當時許含光在旁邊看著,就有一種感覺,這是一場教科書一般的比賽,唐景初掌控全場,就連對手的反應都能夠算計到,或者說她有辦法迫使對手做出那樣的選擇!


    但現在,這一場比賽比起當時不遑多讓,唐景初火力全開之下,他甚至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最能乖乖被對方牽著走。


    直到最後一局打完,許含光都愣愣的反應不過來。


    兩盤比分6:0/6:0!而且十二局比賽,他一個球都沒有拿下來,六十個球全是唐景初的製勝球!


    這個數據太可怕了,就算是最初剛開始學網球的時候,許含光也沒有輸得這麽慘過。這不是比賽,根本是單方麵的屠殺,他甚至連像樣的抵抗都沒能夠組織起來,就乖乖繳械投降了。


    而且,他並不是因為被唐景初的勢頭嚇住,所以沒能發揮出自己的實力。事實上,許含光覺得自己這一場打得遠比溫網青少年賽上拚命多了。雖然時間短了很多,但等比賽結束的時候,他卻覺得體力已經完全被消耗幹淨。


    一旦察覺到這一點,許含光甚至覺得站立都顯得有些勉強。他雙膝一軟,便跌坐在了球場上。


    許含光略略猶豫,便將球拍一扔,直接躺了下來,盯著頭上玻璃的屋頂發呆。


    原來自己跟唐景初的實力差得還那麽遠!


    不可否認,在唐景初的教導之下,許含光的進步可謂一日千裏。而且接連在外卡賽、溫網青少年賽上證明了自己,少年得意,他心裏不可能沒有一點驕傲。


    甚至他也不是沒有想過,自己應該得到了唐景初的真傳,現在實力還比不上她是肯定的,但相差應該也不會太遠,追上她的時間應該也不會太久吧?


    這種念頭雖然淺淡,隻是一閃而逝,但對許含光不能說沒有影響。否則他也不會在比賽結束之後如此鬆懈,固然因為要養傷,加上情緒低落,但覺得可以暫時放鬆一下的想法也不是沒有。


    但是現在,唐景初用一場比賽讓他明白了什麽叫井底之蛙!沒有見識過那個世界,所有的想像和揣測便都顯得如此淺薄而不堪一擊!


    難怪她說這是最後一課,或許自己最近漸漸浮躁的狀態,唐景初都看在眼裏,所以才會在臨走之前,給自己這麽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雖然她半個字都沒說,卻殺氣騰騰的將自己的意思徹底表達出來:許含光還差的遠呢!


    唐景初走過來,站在他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這節課到此結束,希望你真的能從中學到一點東西。”


    平心而論,唐景初的外貌並不是特別出眾,因為常年在陽光下訓練,所以她的皮膚是非常健康的麥色。鼻樑很高,眼睛大而有神,五官湊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種獨特的魅力。再加上渾身上下不與俗同的氣質,縱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美女,卻也令人印象深刻。


    但是,許含光好像是直到此刻這麽看著她,才終於看清楚了她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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