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搖了搖頭,「不對,不是討厭,我是很怕喝醉。」


    小姑娘眼中忽的亮起來,扯了扯他的衣袖,「可我敢在你麵前醉死過去。也隻敢在你麵前。」


    沈辭心中一軟,手順勢落下來,環住她。謝杳本就貼在他身上,這般正好被圈進懷裏,兩人離得極近,近到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沈辭深深看著她,兩人間的距離正逐漸縮短——在鼻尖幾乎相觸的那一刻,謝杳一把撈住了他手中那一小罈子酒,趁他一愣神,飛快跑出去,就著酒罈喝了幾大口,差點兒嗆住自己。


    剛聽了那麽一席話,沈辭不忍再攔她,哄她坐回到案邊慢慢喝。可不過兩柱香後,他看著趴在案上睡死過去的人兒,頭疼地按了按眉心。


    沈辭好容易將人事不省的謝杳送回到她房中,抱到榻上安置好,拆散了她的發——一頓酒後他才發覺自個兒這發挽得著實……別致,又將她的鞋子脫了,蓋上薄被,叫雁歸好好看顧著,這才從尚書府返回去。


    他來時是滿天星鬥,去時天色已有些蒙蒙的亮光。


    謝杳第二日是約了於春雪的——於春雪自打在寧王宴上見識過了寧王那些個手段後,再不曾提過歡喜寧王這事兒,她不提,謝杳也隻當她從未說過——如此一來硬生生拖到了下午。


    好在於春雪想聽的那折子戲正是申時才上演,謝杳一早包了茶樓二樓視野最好的包廂,也權當是給她賠罪,這一茬才算揭過。


    戲收場時,謝杳去更衣,於春雪便在茶館一樓等著她,百無聊賴間也隻能看著來來往往的人。


    也就是這一看,她發覺其中有個甚是麵熟的人。這人看著像是混在人群裏跟著走,卻始終未從茶館出去。


    「不懷好意」這四個字霎時出現在於春雪腦海裏,她不自覺便跟著那人,不動聲色逐漸接近過去。


    那人一襲裁剪得體的玄色衣袍,袖口處被紮緊,行動舉止間一眼便知是個練家子,且功夫不弱。


    於春雪一麵打量著,一麵佯裝是在這兒閑逛著等人,離那人愈來愈近,正是可以出手試探的距離——「於春雪!」謝杳在她身後不遠處喚她,剛剛從二樓下來。


    於春雪悻悻應了一聲,正想著可惜不能知道這人是誰,又想做什麽的了,卻見那人隱隱有往謝杳那邊過去的意思。


    而謝杳也正往這兒走來尋她,於春雪一時拿不準那人的意圖,隻能默不作聲地攔在兩人中間。


    謝杳走近過來,眸光一閃又恢復如常,徑直撥開攔著的於春雪,與那人打了個照麵。


    遲舟低低叫了一聲「謝小姐」,而後便將手中一封信遞過來。


    謝杳微微頷首,將信收好,「辛苦。」


    兩人動作幅度都極小,絲毫不引人注意。於春雪愣了一霎,反應過來,頗不自然地咳了兩聲,拉著謝杳就要走。


    誰成想遲舟卻忽的含笑開口道:「這位便是於家小姐罷?於小姐好功夫。」這話說完,他知曉不好久留,跟著人群走了出去,眨眼間便不見他身影。


    謝杳拉著直跳腳的於春雪回到馬車上,耳畔一直響徹於春雪憤恨的聲音:「他那分明是挑釁!挑釁!」


    「我若是哪天逮到他,定要好生替世子殿下教教他,讓他叫我姑奶奶向我告饒!」


    謝杳在心裏默默估摸了一下兩人的功夫深淺,決定在她氣頭上還是不要告訴她實情得好——畢竟現實總歸是殘酷的。隻順著她說道:「何止姑奶奶,讓他認你作祖奶奶。」


    元平十四年的冬冷一陣兒暖一陣兒,暖的時候偶還能見著兩隻蜜蜂被騙出來,在禦花園裏遛達。直到一場雪落下來,謝杳才確信這是真真兒進了冬。


    這一整個秋裏,突厥發起的幾場掠奪戰皆被鎮國公阻了回去,雖是並未戀戰也未曾追擊,隻本本分分守著自家的城池,可也沒叫胡人討著好。


    這般不瘟不火的打法恰合了皇帝的心意,就連鎮國公府上的探子都消停了不少,可見皇上當真是對沈家稍稍放鬆了些的。


    雪下了沒幾日,便有突厥的使團入京,其中便有其十三公主阿史那氏,打的是入京求學的名號。


    可十三公主與謝杳同歲,這般年紀的女子,即便是在胡地也是快要許親的了。名為求學,可實為什麽,眾人皆是心知肚明。


    這位十三公主謝杳上輩子打得交道也不多,那時候她名喚君昭,取得是君子萬年介爾昭明的意思,極為討巧。寥寥幾麵裏這人也寡淡得很——不過那時候謝杳不喜東宮的人,太子也便還她個清淨,君昭想的怕也是在這位陰晴不定的太子妃麵前明哲保身。


    一個頗識大體,聰明又懂進退的胡人女子,興許就是謝杳對她全部的記憶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杳:我隻敢在你麵前醉死過去。


    沈辭:我知道,一定是因為我是你全部的安全感。


    謝杳:不。因為你是我全部不確定的因素。刀子藏在暗處,我不敢睡去,刀子揣進懷裏,我還怕什麽?


    第50章 君昭


    十三公主入京後在專門的客棧安頓下來, 夜裏略作休整, 第二日一早便進宮拜會。


    十三公主入宮這一路上眼睛便沒閑著,紅牆覆雪,剛好的陽光下開始融化的雪水順著琉璃瓦滴下來,竟還有一兩枝早開的臘梅, 在紅牆前顫顫巍巍地綻開一兩片花瓣。青石板鋪成的路平整得很,正中間雕龍的漢白玉走道據聞是大興的皇帝才能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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