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臉頰上氤氳著薄紅,手自然而然地環在他腰間,朱唇輕啟,吐氣如蘭喚道:「美人兒?」


    沈辭臉一黑,差點兒徑直鬆開手讓她摔下去。


    這些謝杳第二日一早醒來時倒是忘了個幹淨,還被榻邊坐著將就了一夜的沈辭嚇了一跳,戳了戳他問道:「你怎的在這兒?」


    沈辭醒過來,握了握不知何時被謝杳鬆開的手——昨夜裏好容易讓她躺著蓋上薄被,臨走時她一把拽過他,死活不肯鬆,偏要美人兒陪她睡,還留了個心眼,擔心若是拽衣裳他會割袍脫身,便徑直拽著他手。


    沈辭自認沒有壯士斷腕的必要,也就留下來守著她坐了一宿。


    這時候聽謝杳這麽問,不由得冷笑了一聲,「再這麽下去,旁的不知道,你這酒量倒是能先練出來。」


    謝杳一尋思,這已經耽擱了兩日,確是不能再叫霍淳牽著鼻子走,這日便同霍淳要了州誌。


    大興各州的州誌按年曆由專人編撰,通判監察,記載的多是當地的民情,各年的氣候、收成雲雲。


    謝杳甫一開口,霍淳便命人呈了上來,道:「下官早便料到這州誌興許用得上,一早就備好了,就等著世子殿下和居士查呢。」


    謝杳拿著州誌翻閱了大半日,屋裏點了安神的薰香,沈辭一夜沒睡好,這時候便有些倦了,靠著軟墊小憩。


    屋裏沒有旁人,謝杳將州誌合上,輕嘆了一口氣。


    沈辭仍是闔著眼,開口問道:「可看出什麽來了?」


    謝杳搖了搖頭,「來不及細看,隻是粗略一翻,這州誌與霍淳所說的簡直一模一樣,分毫錯處也挑不出。不過,一個知州,當真能將偌大一個州這些年的大小事務,事無巨細地全記在心裏麽?他越是挑不出錯,我便越是覺著有問題。」


    沈辭道:「都記在心裏這事兒,本是沒什麽可指摘的,興許他時不時就翻翻州誌呢。」


    謝杳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州誌,確是有常被翻閱的痕跡。隻是她這麽仔細一看,更覺著哪兒不大對勁。


    「你看不出有什麽問題,乃是意料之中。」沈辭睜開眼,「這州誌,用的是新墨。」


    謝杳聞言一怔,反覆確認過,長出了一口氣,「果真如此。霍淳這也算是百密一疏,都想到了刻意做舊,卻沒想到這一層。」這本州誌並非是原來那本,而是霍淳得了朝廷遣人來的消息時,特意趕製的一本。裏頭記載的東西自然是偷梁換柱過了的。


    沈辭喝了一盞茶醒醒神,「這類物什兒,常人拿到手時注意力皆是集中於內容上,隻要樣子做的像一些,鮮少有人會察覺出不對。霍淳的時間緊,做成這般也是不錯了。」


    謝杳後知後覺地皺了皺眉,「等等,所以你一早就發現了,還讓我在這兒看了這麽半天?」


    沈辭恍若未聞,將話頭引開,「他既是千般阻著,必有蹊蹺。明日我帶你出去,我們眼見為實。」


    謝杳這時候已然聽雁歸提過,知曉昨兒個夜裏是因著自己他才一宿未眠,愧疚之下決定不再計較他方才的報復行為。


    待兩人敲定了第二日的細節,天色已然暗下來。


    第二日,謝杳先是去尋了霍淳,道是州誌內容繁冗,昨日並未核對完,還需得再細細看上一日,又裝模作樣地多要了些相應的記冊典籍,而後便回了房裏,沈辭一身便服,已然等在裏頭。


    諸事安排妥當,又留下了雁歸做照應,沈辭帶著她悄無聲息地翻了出去。


    這日的市集顯然沒有他們先前那幾日路過時那般熱鬧,沈辭費了些功夫去找,才在一個不起眼的犄角旮旯裏看到一個乞丐模樣的人,牽著一頭瘦骨嶙峋的驢。


    那人眼神渾濁,聽到有人問價,開口要了一兩銀子。


    沈辭掏了銀子,因著還算是在知州府的直接勢力範圍內,隻問了句他是從哪邊兒來。


    那人緩慢地抬了抬胳膊,指了指東南的方向,隻在接過銀子時眼神亮了一下,當即衝著糧店而去。


    謝杳抿了抿嘴,方才那人的模樣,才真真兒像是從災區而來。她原以為沈辭隻是借著買驢,問出那人的來處,好有個方向,沒成想沈辭當真牽著那頭驢走到她近前。


    她見過這位被譽為武曲星轉世的世子殿下鮮衣怒馬,也見過他一身煞氣宛如殺神再世般打馬而過,如此親民到牽著頭驢……還真是第一回 見。


    「上去。」


    謝杳眨了眨眼,「嗯?」了一聲。


    「這一路還不知有多遠,這兒又沒有馬市,驢倒也湊合,你若是能一路走著也成。」


    謝杳明白過來他意思,「不了不了,走還是免了,容易拖你後腿的。」而後由他扶著,騎上去。


    驢行得比馬穩得多,饒是她不會騎馬,在驢背上也坐得穩穩噹噹。往東南走了半個時辰,已然失了人煙氣。


    謝杳忽道:「阿辭,回頭你教我騎馬罷?」


    沈辭在前頭牽著驢,聞言回頭,「怎麽突然要學騎馬了?」


    「你說哪日要是碰上什麽逃亡之類,我不會騎馬,豈不是很快要被追上?」


    「你整日到底在尋思些什麽?」沈辭皺了皺眉,許是聯想到了她先前的行事風格,深感還是有些必要,「罷了,回京我便教你。」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兩人間話漸少了。處處皆是龜裂開的土地,不少地方還是很平整的,看那樣子,先前該是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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