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高興。你愛我。”


    “所以你願意嗎?”喬木問。


    “親愛的,我可以給你我的一切,肉體、靈魂、感情、權柄、財富。但唯有這件事我無法答應你。”法老仰頭直視快要落下的夕陽。


    “法老屬於埃及,離開埃及的我便不是我了。”


    “不願意嗎?”喬木喃喃。


    “是的,我不願意。”拉姆瑟斯的聲音很輕,卻也很堅定。他收回望向太陽的目光,內心有掙紮、絕望、苦澀也有被愛意填充的慢慢的甜。


    法老是行走在人間的神,當法老活著時行使統治的權柄,當法老死去後靈魂便會回歸冥土。偉大的法老太多,埃及卻隻有一個,想要在冥土活下去,就必須爭奪神國的掌控權。當戴上象徵至高權柄的冠冕,唯一之王便能通曉神國內的一切。為了尋找愛人,拉姆瑟斯踩著無數亡魂戴上冠冕,卻在獲得勝利的一刻墮入地獄。


    拉神賦予人類王者統禦的權力,王者死後付出靈魂增加神的力量和生命。作為每天死去又復活的神明,拉偉大也痛苦,他需要法老的靈魂以此獲得永生。


    拉姆瑟斯知曉那些被他殺死的法老亡魂去了何處,也知道自己已成為神靈計劃中最終的一環,他無所畏懼甚至戰意昂揚。對方想要吞噬,而他又何嚐不是呢?


    成為神就能擁有力量,就能把這個人永遠圈在身邊了吧?


    超越會把賽那沙從他身邊奪走的存在的力量。


    於是他和神約定,在與戀人重聚後他將會心甘情願被吞噬。


    結果令他非常滿意。


    哪怕忍受整整三千年的痛苦孤寂,神還是將賽那沙帶來了。這更堅定了他的想法,唯有力量才能獲得愛。


    喬木不知道拉姆瑟斯的心路歷程,隻是心裏非常沮喪。當被重新化作光的貓咪帶回哈姆納塔,依舊悶悶不樂。


    “我得走了。”風捲起金沙,拉姆瑟斯異色的雙瞳閃過狡黠的光。


    如同惡作劇的孩子般,他伸出修長優美的右手,利落地劃破左胸膛。


    “你幹什麽?!”喬木大驚,顧不得憂傷的小情緒,想要阻止卻被對方堅定地製止了。


    “我說過我要把一切給你。”拉姆瑟斯的右手深入胸腔,鮮血順著肌肉滴落,在喬木不可置信的眼神裏捧出一座小型“金字塔”,上麵墨色的寶石因鮮血而顯得邪意。


    喬木從金字塔的氣息上瞬間猜到那是什麽。


    “你瘋了嗎?!就算你是法老,沒有了輪迴石也……”


    “我愛你啊。”指責被對方沉重的眼神阻止,喬木腦海一片混亂,他不知該說什麽,隻能一直無意識地搖頭。


    “不行,我不能要。”


    “不要。絕對不要。”


    “我一直想把心給你。雖然你早就已經得到了它。”拉姆瑟斯展現出難得的強勢,他將輪迴石一把強硬地塞進喬木懷裏。


    古埃及人製作木乃伊時會挖空人體的內髒,再在心髒處放上輪迴石,這樣亡者便能在冥土重生。輪迴石之於亡者,比心髒之於生者更加重要,那時亡靈的根基。


    “若是你也愛我,就為我祈禱吧。”


    法老王湊近愛人,想要親吻對方的嘴唇,卻在喬木閉上雙眼後後退。


    “拉姆瑟斯?”手捧輪迴石的喬木混亂而呆滯,他直覺要歸還卻在對方堅定的神情下猶豫,總覺得若是不接受男人才是真的完了。


    “賽那沙。”


    拉姆瑟斯後退一步,法老王年輕俊美的外表下滄桑老邁的靈魂顫抖。若是喬木有直視靈魂的能力,就能看見對方湧出的淚。


    拉姆瑟斯靜靜凝視,最終他的雙膝彎下,比喬木高了整整一個頭的男人矮了下去。法老跪在他的愛人身前,他彎下腰,如同三千年前那樣緩緩地、小心翼翼地親吻心上人的腳背。


    這是臣服的最高禮節。


    “我的王,請讓我做你的奴隸。”


    風沙捲走太陽最後的餘暉,當絢爛的晚霞消散,那個如同太陽般燦爛光輝的男人也失去了蹤影。


    滴答…


    滴答……


    大顆的淚珠劃過臉頰,在下巴處匯聚,再滴落到沙子裏,形成淺淺的圈。


    “喬木?”一個聲音響起,背身雙翼的男人出現在青年身後。


    忽然喬木像是瘋了一般沖男人吼道,“亡靈聖經!給我亡靈聖經!!”


    鄭吒不敢遲疑,立刻將黑色的書遞過去。他看著滿目淚痕,哭得毫無形象可言的喬木,目光深沉難辨。


    喬木奪過書,顫抖著拿出一柄短刃。他的情緒激盪,已經注意不到其他,鋒利的匕首深深劃破手心,速度快到鄭吒都來不及去組織。


    血液順著手腕流下,喬木翻開亡靈聖經的扉頁,以血繪成的符咒出現。


    那是獻祭。


    是禱祝。


    “安神啊,願你垂憐。”


    星辰的神力發動,夜空中逐漸亮起點點星光。龐大的威壓降臨,仿佛有真正的神明俯視大地,星辰綴滿天空,仿佛時節和地點的常識不復存在。


    “我以我之血為祭,懇求您庇佑太陽下的王者。願他在冥河永不迷失,願他光輝萬丈,安寧喜樂。”


    星辰更亮了,夜空成了一片光明,連大地都宛若白晝。


    喬木身上的氣勢逐漸攀升。


    千裏之外的開羅城無數埃及人仰望天空,驚嘆於這神奇的天象。


    老薩姆看著漫天繁星,給了兒子狠狠一巴掌之後,雙膝跪倒在泥土裏,深深叩首。


    遠方的事情喬木一概不知,他以古西台語念著禱詞,神力隨著他的每一個音節而沸騰,直到喉嚨湧上腥甜,他直到已經到極限了。


    星光大亮。


    神答應了。


    繁星輝映隻是一瞬,可怕的威壓淡去,喬木的氣勢極速衰退,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白下去。


    仿佛雙腿無法再支持身體,男人虛弱地倒下!


    “喬木!”鄭吒焦急地上去,他摟住渾身抽搐,口中不斷湧出鮮血的男人,目眥欲裂。


    “該死!基因崩潰!”


    ☆、無限恐怖41


    喬木不知道自己渾身抽搐,口溢鮮血,不知道鄭吒焦急地擁抱他怒吼,也不知道惡魔隊的隊員們怎樣迅速結束任務匆忙趕回主神空間。


    他隻覺得很冷,血液冷、肌肉冷、骨頭冷,連靈魂都冷。


    “主神給他修復,點數從我這裏扣。”


    喬木頭腦昏沉,迷糊中聽見男聲在耳邊響起。他不知道說話的是誰,隻是覺得這個聲音很溫暖,連同這個人環繞自己的手臂,溫暖而有力。


    白光照耀在身上,喬木在光柱間上升,作為本次對抗賽中唯一的傷員,漂浮在半空中異常顯眼。


    尤其是他的胸口處一座微縮金字塔緩緩旋轉。金字塔中央的寶石散發出微紅的光芒籠罩青年全身,可以看出這是件擁有修復能力的神奇秘寶。


    光芒中青年的神情由痛苦到平和,令一直注意著他的鄭吒舒了口氣。


    “隊長他這是怎麽了?”隊內和喬木關係良好的湯姆擔憂地問,“剛才不是一直好好的?”


    “難道是那個奇怪的法老?”


    “哈?不會是翻船了吧?”楊新月惡毒地嘲諷。她一早就看喬木不順眼,明明不是書中人,卻在惡魔隊中地位重要。她自詡惡魔隊雙巨頭後的第三人,自然與努力爭取這一位置並取得顯著成效的喬木天然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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