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是兩千多人,走時卻隻有蕭慕言自己,一個人、一匹馬,不緊不慢的向著城守軍大營行去。


    曾經他遊曆江湖時,時常是一個人獨行,但此刻他卻忽然感覺到莫名的孤獨,也許是成了親的緣故,也許是成為了燕中侯的緣故,他已不習慣周圍隻有他一個人。


    對於牧區的五位長老,如果是以前的蕭慕言,可殺可不殺,畢竟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加上年老昏聵,難免會犯一些糊塗,尤其他們偏居一隅,根本就沒有見過什麽世麵,所以鼠目寸光是完全必然的。


    但如今的蕭慕言多了一個燕中侯的身份,那麽這五個老人必須歸西,以死贖罪隻是小事,更重要的是為了將來的穩定。


    五個族群,數十年來大爭執、小矛盾不斷禍亂的種子更是早已根深蒂固,時刻都有暴亂的可能,所以要從根上解決問題,必須去掉他們的族群概念,將他們合五為一。


    更細思極恐的是,牧民常年放牧,雖然名義上是晉州子民,但他們對晉州卻沒有絲毫得歸屬感,所以北元入侵時他們沒有絲毫得憤怒,隻是袖手旁觀而已。而更讓蕭慕言擔憂的是,如果北元許以重諾,他們隨時都有倒戈的風險。


    若是五位長老還在,想要將牧民們打亂融合,想要他們把晉州當成家,簡直是難如登天,所以五個人必須死。


    四百萬兩銀子現成就有,但一座城如何建造,卻成了難事,砌牆的人不缺,缺的是如何規劃,如何布局。


    一路上都在思考,直到到了軍營,也沒有想出來想要的方案,畢竟在建造城池這方麵,就算是蕭慕言也沒有任何經驗。


    “侯爺,截至目前棺材已運過來五千口,兄弟們正在分批入殮。”李敢急忙迎了上來,在他身後跟著一身官服的晉江太守。


    “嗯。”


    “微臣孫舟參見侯爺。”


    作為為數不多潔身自好的晉州官員,孫舟的名字,蕭慕言還是很有印象的,隻是從未見過,於是上下打量了一眼,三十餘歲,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五官端正,氣質儒雅。


    “孫太守請起,一天五千口棺材,難為你們了,但陣亡的將士都還在地上晾著呢,所以隻能給你們施壓了,務必再快一些。”


    “侯爺放心,微臣保證三日之內,將所有棺材全部送到。”之所以他這個太守會親自送棺,是因為晉江府衙內但凡能用的人都在忙著打棺材,不止全城的木匠出動了,連城守軍都在忙著砍樹,盡管壓力巨大,但孫太守卻沒有一絲推諉。


    共計兩萬多口棺材蕭慕言很清楚晉江城此刻有多忙,知輕重、明事理,不怕困難、竭力應對,這才是好官,而且還是一個極有能力的好官。


    “侯爺,棺材已經卸完了,微臣先行告退,明天一早,微臣再送五千口過來。”


    “孫太守,稍等一下,那個晉江城可有建築方麵的大材?”蕭慕言急忙攔下行了禮要離開的孫舟,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忽然問道。


    “不知侯爺是要建造府邸還是打造工事?”


    “呃,一座城,和你們晉江差不多大的一座城池。”蕭慕言沒有任何隱瞞的說出了自己得謀劃。


    “侯爺是想在這片荒無人煙的曠野中平地起座城池?”


    “嗯。”


    聞聽此言,孫舟頓時一驚,畢竟如此大的手筆那可是連想都不敢想的,雖然震驚,但立刻認真思索起來。


    “回侯爺,晉江倒是有幾位極擅建造府邸的匠人,但如此浩大的工程,微臣認為他們是斷然接不住的。自古以來所有城池都是一點一點形成的,經過幾十甚至幾百年的積累,方才有了城池的規模,像侯爺這麽大的手筆,放眼天下,唯有傳說中的墨家方能做到。”孫舟的意思很明確,那就是一般的匠人就不用考慮了,天下能幹這活的沒有幾個。


    蕭慕言倒是從一開始就想到了墨家老者,但也隻是想了想而已,因為他沒有一絲把握能請動這位老人家,尤其不久前還剛剛被他直接拒絕過。


    “嗯,可是這城必須建,孫大人想必應該明白建造此城的重要性。”


    “微臣明白,幾十萬牧民若不安排妥當,始終都是個隱患,若是他們以後投靠了北元,如此對晉州無外乎是滅頂之災。不瞞侯爺,微臣閑來無事時,也曾思索過解決此事的方法,但始終都是不太成熟,但侯爺的一座城,微臣五體投地。”


    “如果我沒記錯,你在晉江太守位上已坐了整整十年,五年前我曾去過一次,街道錯落有致,百姓安居樂業,能有如此海晏河清的局麵,你這個太守功不可沒。”


    “侯爺謬讚了,微臣職責而已。”


    “晉州官員貪汙成風,而你潔身自好、獨善其身,如此更是令我刮目相看。”短瞬間,蕭慕言便送上了兩個高帽。


    “微臣惶恐,若是侯爺有什麽吩咐,盡管下令便是。”孫舟好像明白了燕中侯叫住自己的目的。


    “呃,升一級,換個位置可好?”蕭慕言終於露出了自己得狐狸尾巴,回來的路上他隻顧著想如何規劃了新城了,但卻忘了一件一樣重要的事,那就是晉北太守誰來擔任,當孫舟要離開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同時也有了答案。


    “微臣遵命。”作為一個肯幹實事的好官,孫舟沒有絲毫得猶豫。


    “好,棺材打完,盡快交接一下。”


    “是,若侯爺無其他吩咐,微臣先行告退。”


    蕭慕言將孫舟親自送出了營帳。


    二十四年來,除了年前請臨門關大軍喝酒寫了欠條,讓自己為銀子犯過一次愁之外,一向沒缺過銀子的蕭慕言一向都是財大氣粗的習慣,但如今他卻不得不精打細算起來。


    目前已統計的陣亡將士共計兩萬六千餘人,每人二百兩的撫恤金,如此便是五百二十萬兩銀子,等楚辭、顧南衣他們回來,這個數字還得增加。


    另外建造城池預估四百萬兩,還有修堤壩、補耕田以及補足晉州官員和差役地俸祿、餉銀,於是一千四百萬兩銀子說沒就沒了,而讓蕭慕言更為頭疼的是,好像還不夠。


    這一刻,蕭慕言突然對自己那一向摳搜的爹,有了深深的崇拜,更明白了什麽叫做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於是一堆大事纏身的燕中侯,又多了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那就是搞銀子。


    短暫思索,蕭慕言大筆一揮寫了兩封信,一封寫給了天下第一摳的蕭慕文,一封寫給了燕州首富黃金萬。蕭慕言堅信,有了這兩位財神爺,就算是平地,也能幫自己摳出餅,更何況自己手裏還有一塊銅疙瘩。


    信安排手下送出去了,但蕭慕言又犯起了愁,因為他又忽然發現,身邊缺少一位極擅與銀子打交道的能人異士。


    “好多的事啊!”這是蕭慕言此刻最真實的內心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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