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擺擺手,“守好,不許進來!”


    晃動的影子重新立直。


    蘇柒神色為難,“早知您會這麽生氣,我就不熬助眠湯,該熬平氣安神的。”


    皇帝失笑,這種時候還能打趣上他一句的,他也願意被打趣上一句的,這世上隻有蘇柒了。


    他深吸一口氣,心口沉甸甸的,“當初看著折子裏對換出去的死囚隻字不提,朕就知道,這裏麵有門道,他們拿朕當傻子。”


    “但朕總想著要平穩,你爹和平南王,還有一眾將領們,他們還在外邊兒打仗,朕不能輕易亂了朝局,拖他們的後腿。”


    “所以,朕睜隻眼閉隻眼,由著他們揭過去。”


    “但朕怎麽也想不到,他們膽子可以這麽大,不單是拿朕當了傻子,還是棋子!”


    說著,皇帝又咳嗽了兩聲,整個人好似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他閉上了雙眼,語氣諷刺又悲涼,“肯定不止平樂縣,隻一個平樂縣怎麽滿足得了他們的胃口……”


    “我會查清楚!”蘇柒開口,斬釘截鐵。


    皇帝卻搖搖頭,“太危險了,朕不會同意的。”


    他深深看著蘇柒,“朕會找人查,此事你就當不知道,今夜去皇後那邊歇著吧,太晚了,就別回府了,怕路上會不安全。”


    蘇柒默了默,拱手,“那蘇柒就先告退了。”


    看向桌上恐怕已經涼透的助眠湯,“這湯您得喝完,但記得叫安公公端去熱一下,夜裏別喝涼的。”


    *


    翌日。


    皇帝幾乎睜了一夜眼,第二天就染了風寒,發高燒,連早朝都取消了。


    皇後踏著清晨的陽光匆匆趕來,在門口攔下了健步如飛的太醫院胡院正。


    “胡太醫,陛下如何了?怎麽這個天兒還會染了風寒?”皇後急急詢問。


    胡院正捋了一把山羊胡,“無大礙,應是近來憂思過重,昨夜又受了涼,堆一起了才爆發得這麽來勢洶洶,現下老夫給陛下紮了針,燒已經退下,其餘的慢慢養著,十天半個月也就恢複了。”


    “不過,娘娘啊,陛下雖然正值壯年,但身體也不是青壯小夥兒那時候,得多注意,莫要過於憂思勞累,這次沒大事兒也說不準下次,下下次,古話說積勞成疾積鬱成疾都是有道理的!勞您多勸著陛下點。”胡院正繼續語重心長的補充道。


    皇後仔細聽完,點點頭,跟胡院正拱拱手,“辛苦您了,本宮會時刻記得叮囑陛下多注意身體的。”


    胡院正點點頭,“這是老臣應當的本分,這會兒還得去太醫院裏給陛下抓藥煎煮,就不多留。老臣告退。”


    皇後頷首,“您且去,本宮也要進去瞧瞧陛下。”


    兩人說完後又互相見了個禮,分道揚鑣。


    進了寢殿,一大股濃鬱的藥香撲鼻而來,皇後皺著眉,問侍候的小太監:“陛下可醒了?”


    小太監剛要答,內間就傳出皇帝略沙啞的聲音,“皇後來了?進來吧!”


    皇後走進去,隻見皇帝倚靠在引枕上,氣息有些萎靡,眼底青黑十分明顯。


    剛要開口,皇帝卻眯了眼,拔高聲音,問:“小柒呢?她怎麽沒來?”


    皇後默了默,“天不亮就跑了。”


    皇帝怒目圓瞪,“你怎麽不攔?朕不是傳了話,叫你把人按在宮裏,不準她出去?”


    皇後一愣,不明白皇帝怎麽突然大發雷霆,嘴唇囁嚅了幾下,“她說宮裏憋得慌,出去透口氣。”


    皇帝氣笑了,擺擺手,屏退左右,語氣無奈,“你啊,太由著她了!”


    皇後眸光微斂,“她自小體弱,一直被拘著,如今願意且喜歡往外多走走,也沒什麽不好。”


    說著,反應過來了什麽,“昨兒她來找您說了什麽?是她惹得您生的這場病?”


    皇帝點頭又搖頭,“前些日子她不是鬧著給平樂縣來的一對母女主持公道嘛!那事兒最後也算不了了之,她咽不下那口氣,派人深查,卻查到了這個。”


    說完,把壓在枕頭下的,昨夜蘇柒送來的那塊鐵礦石碎塊拿了出來。


    皇後臉色大變,“她出宮是去查這個?”


    雖然不知道內裏多少彎彎繞繞,但能牽扯到鐵,還惹得皇帝大病一場,能是小事兒?不可能的!


    皇帝點點頭,“昨兒她提這個就是想去,朕給拒了,想著你把人扣個幾天,朕查出所以然來了,她的興致也散掉些了,再放她出去。”


    “你啊!”皇帝歎息不已。


    皇後臉色微白,“那陛下快些派人去把柒兒追回來呀!”


    皇帝搖頭,“那孩子,性子太拗,打定主意了十匹馬都拉不回,罷了,由她吧!”


    話落,他抬指在床柱上的一根細線上彈了彈,隱約傳出幾聲鈴鐺響。


    不多時,一個全身裹在黑布裏的人從窗戶翻入。


    皇帝對他點點頭,吩咐道:“即刻帶人出城往平樂縣去,務必護好蘇七姑娘,必要時可用這塊令牌便宜行事。”


    話落,皇帝將一塊金色的雕刻著一隻騰雲駕霧的金龍的令牌扔給了那人。


    那人沉默的點頭,跟來時一樣,又悄無聲息翻窗離開了。


    皇後深深歎了一口氣,“您又何嚐沒縱著她?要臣妾說,十匹馬拉不回,那就百匹,千匹,總能拉回來了吧。”


    皇帝聽了哈哈一笑,沒搭腔。


    *


    再說回蘇柒那邊。


    早上天沒亮,黑沉沉的,她耐不住得睜開了眼,扭著皇後要了份出宮令。


    宮門還沒大開,就揚長而去。


    城外,顧晗牽著一匹馬,抱著一個大布包,見到她露出會心的笑,“就知道陛下也攔不住你!”


    “喏,馬兒,幹糧,換洗衣物,還有兵器暗器啥的都給你準備好了。”他將韁繩遞到蘇柒手裏,“一定要以自身安危為重,什麽都不比人命珍貴。”


    蘇柒一笑,“顧臨亭,你好婆媽哦!”


    翻身上馬,將包袱往背後一甩,“放心好了,還是那句話,我是去鬧事,不是送命。倒是你,千萬別摻合劉家那層出不窮的戲碼,你那腦子,不合適!”


    說完,不看顧晗那一下鐵青的臉,暢快的打馬揚鞭,絕塵而去。


    吃了一嘴灰的顧晗,臉黑著黑著就笑了,低語:“一路平安啊,蘇小柒。”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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