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處傳來一聲悠遠的嘆息,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不知名情緒。而那把劍柄上的秘文也開始發出淡淡的銀光,組成了一句眼下已經很少有人能看懂的話語――


    唯有時間不會說謊。


    此時,雅克與奧斯曼邊境上此時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作戰風格和他本人行事一樣直來直往的初原千裏在對上分兵作戰、四下遊走化整為零的奧斯曼*之後整個人就懵逼了,雖然雅克*沒受到什麽大的損傷,但是行進速度被大大減緩了,甚至在部分兵士出現了幻覺之後,他們還走了好長一段岔路。


    “藥劑師怎麽還沒研製出解藥來?”


    “回統領……”傳令兵一路小跑上來,為了不影響到士氣便低聲稟告道:“這是一種藥劑師們從來沒見過的藥劑,與三大禁藥中的迷幻劑很像,卻又有微妙的不同,初步判定八成是奧斯曼某位高階藥劑師和法師聯手之下的傑作,一時半會兒是破解不了的。”


    初原千裏問:“有沒有判斷出這種藥劑的持續時間?”


    “最多三小時。”


    初原千裏略作思索,便傳令道:“停軍!”


    “略作休整,原地警戒,藥劑師加緊研究解藥,三小時後繼續開撥!”


    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好,隻守不攻的話,本來就占不了什麽便宜的奧斯曼*更是不可能對雅克造成什麽實際上的損傷,等這股藥劑效力過去了之後,藥劑師八成也研究出解藥來了,到時候就可以和奧斯曼堂堂正正地打上一場了!


    ――隻不過想像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在連他都沒有發現的情況下,周圍的奧斯曼軍隊們已經開始悄然撤退了。


    青歌站在離雅克軍隊隻有數裏地的某個山崗上,五階幻身術掩蓋之下完全沒有被任何人發現蹤跡,此時她腳下已經畫好了方圓十數米的巨型法陣,雖然這次施法沒有動用任何珍貴材料,然而這個法陣本身就已經是極為難得、十分罕見的東西了。


    這是她從青書大公手劄中學到的某個法陣的變體。原來的法陣是木屬性的,工於防禦和治癒,在手劄放在皇家學院三個月後青歌把它拿了回來,然後瞄準了這個她覬覦已久的法陣加以改造,小到一塊石頭的擺放,大到線條方向與疏密的更改,全都由她親手一筆一畫改寫而成,數百年前青書大公隻研究到一半就因為種種原因而不得不放棄了的大型對敵法陣,終於在“人之紀”裏,由他的後代繼承了他的遺誌將其完成並加以改造,執著他多少年前用過的龍骨法杖於雅克邊境線上第一次將它完整使出――


    她已經吟唱了一整個小時,完全沒有半分休息的時間,邊低喃著繁瑣的咒術邊用龍骨法杖在地上畫著玄妙的圖案,每一絲角度和線條長短都容不得半點輕忽,華色也隻能將恢復法力的藥劑傾倒在與這個*陣相連的轉化法陣裏,因為青歌連停下來補充藥劑的功夫都沒有。


    待最後一筆落下之時,青歌的額頭已經有了細密的汗珠,她毫無風度地用袖子匆匆一抹,然後珍而重之地將龍骨法杖點在法陣中心處的那本手劄上――


    “烈焰焚城!”


    縱使這個法陣的啟動沒有過於冗長的吟誦語,然而它所需的繁瑣的前期準備就足夠讓人咋舌了。劃在土地上的千百條溝回紋樣伴隨著青歌的一聲咒下,開始從中心龍骨法杖點著的那一處迅速暴起萬丈光芒,即使在白天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那是朝陽初升時,滿含生機與蓬勃朝氣的金紅色,也是夕陽西下時漫天火燒雲裏頹頹的一抹胭脂紅,有硃砂般明艷端正的赤紅色,各種各樣的光芒匯聚成一股熾熱的、明艷的紅色巨流,以摧枯拉朽之勢向著數裏之外的雅克*處奔湧而去!


    “那是什麽東西?”初原千裏注意到了那股氣勢洶洶襲來的光芒,同時也感受到了那股不可言的壓力:“防禦法術準備――”


    他話音未落,隸屬於雅克護*、身經百戰的法師們就已經開始吟誦防禦咒術了,然而林立的無數土牆與水盾甚至沒能擋住那道赤紅的光芒一秒鍾,數息之間,他們就被這一道紅光給完全包圍住了。


    初原千裏的心頭重重一跳,他猛地撥開周圍的士兵們向前擠去,結果在下一秒就被迫停止了腳步――


    烈焰湧出,火光沖天!無數火舌從紅光中開始漫出,舔上了士兵們的鎧甲,那些水屬性的法術幾乎沒能起到半點阻擋的作用,剛打了個照麵就被蒸發幹了,而鐵質的鎧甲最是吸熱傳熱,無數人在火焰之下哀嚎著倒在了地上,想通過打滾來撲滅身上的火焰,結果在他們倒在了地上之後,才發現地麵都是滾燙滾燙的!


    初原千裏當機立斷:“向腳下放土牆之術!”


    這是他今天做出的最為明智的決定了,幾乎就在土牆遍布了腳下的那一瞬間,無數火星就從土牆的fèng隙裏迸了出來,可見如果不是有防禦法術擋著的話,他們可就真的身處一片火海之中了。


    然而這並沒有什麽用,畢竟周遭的烈焰還在不斷升溫,慢慢地從紅色變成了橘黃色,而那些沒有法力的、沒能躲在少數高階法師撐起的庇護罩裏麵的人,在沾到火焰的那一瞬間,皮膚就迅速碳化,連哀嚎出聲都來不及地死去了。


    “……天哪。”青歌懷抱法杖,站在小山坡上注視著不停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的火焰城中,突然就垂下眼睛嘆了口氣:


    “什麽時候能打完仗呀。”


    她抱著法杖一路行下山坡,雙足踏過之處,青糙與樹枝瞬間化為灰燼,芬芳的花朵頓時委頓於焦土。過於強大的法陣牽引力已經將她身體裏的所有法力都引出來並且外溢了,然而她卻好似完全沒有感受到似的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華色緊緊跟在她身旁,與她一同沉默著,一步一步地向著軍營悄無聲息地回去了。


    第74章


    雅克共和國的人們隻要一提起這個名字就會咬牙切齒,畢竟護*中最為精良的數千人在她手中折損大半,而她繪過法陣的地方,直到奧斯曼*已經開撥走了一年,還是沒能長出新的植物,儼然一片死地。縱然奧斯曼帝國再怎麽強調這是戰爭中能夠使用的“合理手段”,不屬於任何一種禁術的範圍,也無法將這個新型法陣具有過於駭人的殺傷力的事實掩蓋下去,長公主奧菲莉亞接手了一切善後工作,與極北之奧羅聯手,將二十餘名高階木屬性法師派往昔日前線,才將青歌的烈焰焚城法陣所造成的毀滅性打擊恢復了十之二三。


    這就是戰爭,它為人們帶來的榮耀與虛名,與它留下的創傷完全不成比例。


    當綠野長秋在大殿上提出應該怎樣迎接青歌回皇城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沉默了,隻有奧菲莉亞越出眾人上前一步,言辭擲地有聲,鏗鏘有力,將綠野長秋大肆誇讚昔日和平局麵和行事穩重的已故元帥費南多?斯佩德的話語攔腰截斷了:


    “皇後,容我提醒您一句,青歌是為什麽要率兵突襲雅克,又是受了誰的諭令的。”


    “我們都想要和平,如果可能,我們也不想要戰爭,然而依目前的情勢來看,雅克與奧斯曼必成水火不容之勢,他們咄咄逼人在先,我們還要退後麽?”


    “隻有被您所厭棄的刀與劍,被您恐懼著的火與血,才能守護您視若珍寶的榮華與和平!”


    至此,奧斯曼帝國的主戰派終於在大殿之上贏得了壓倒性的勝利,而奧菲莉亞用來反詰綠野長秋的那句話,也成為了奧斯曼國民們喜愛青歌最有力的證據。如果不是這位年少英麗的少君侯孤身深入敵營,冒著被發現的危險施展出了烈焰焚城,堪堪拉平雙方懸殊的戰力,那麽奧斯曼*可就真的要一退再退、被打的抱頭鼠竄了。


    艾倫?布萊特在餘生中都會記得那一天。


    那是一個艷陽高照、萬裏無雲的好天氣,淺藍色的晴空上偶有幾隻白鴿飛過,翠色的香樟木在街道兩邊投下細碎的陰影,青石街道上一塵不染,一看就知道已經被仔細地打掃過很多次了。


    大路兩旁的房子裏已經擠滿了,他費盡力氣從烏壓壓的人群間一路擠過去,不知道碰歪了多少淑女的蕾絲花邊小帽,蹭掉了多少羽毛與珍珠相點綴的蕾絲花邊,一路賠笑道歉之後終於擠上了二樓,到了一張人相對少一點的桌子邊上。


    “先生,這是您預訂的桌子嗎?”侍應生遙遙喊道――這對皇城中的人來說是十分失禮的事情,然而眼下這麽多人都擠在了道路兩邊的房子中,隻為一睹奧斯曼*的英武,也由不得他們堅持一向的貴族禮儀了:“一百個金幣!”


    艾倫重重放下背後的包裹,從裏麵數出了一百枚金幣遞過去,不多不少,而且拿錢的時候表情還是極為心疼的,畢竟那是做了好多半成品法陣才換來的,然而他的動作卻絲毫不遲疑:“錢在這裏,給你……”


    “奧斯曼*進城了!”從最靠近城門的地方傳來高聲的尖叫,亂七八槽的聲音匯聚起來倒也形成了一句話,讓人聽得半清楚半模糊:“他們回來了!”


    頓時,海潮一樣的呼聲從城門處開始激昂了起來,震得人們的耳朵嗡嗡作響,歡呼聲、嘶喊聲一波一波地擴散出去,整個皇城裏都迴蕩著震天的歡呼與高喊。凡是來得及趕過來的奧斯曼國民,全都在數天之內來到了帝都,而有點積蓄的平民和貴族們開始混在一起,搶奪大路兩邊的空桌椅位置,到最後,連隻能用於站立的一席之地都被炒到了數十枚金幣的高價,這股狂熱到瘋癲了的熱情才稍稍降了溫度――


    艾倫捂住被旁邊突然跳起來的少女帽子上的鮮花戳到的眼睛,痛苦地想道,不,這股熱情的溫度一點兒也沒降啊。


    他也被這股熱情感染了,剛想起身看看,就被後麵湧上來的人們給帶的不由自主地起了身,往窗戶邊推搡去,而正是在這一片混亂中,他看見了肩負曙光旗、身著黑色法師長袍,騎著通體漆黑的駿馬走在奧斯曼*之首的少女。


    ――不,其實也不能說少女了,她已經有了明顯的、屬於年輕女子的輪廓,以前還帶著絲清麗與秀美的臉龐終於與綠野青嵐達到了極為相似的高度,赤金色的長髮和髮帶一起編成股粗辮擱在肩膀上,光潔的額間正好壓著一塊白寶石,長眉入鬢,明亮的綠色的雙眼逡視周遭一圈之後,櫻色的薄唇邊就露出個快活的笑意,隨即側過身去,跟與她並騎一馬的那位黑髮藥劑師輕聲說著什麽,同時將曙光旗舉得更高了一些,好讓人們都看得清她手裏的旗幟,看得清那一行曾經被批判為“年紀輕輕口出狂言”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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