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她自己察覺到了。


    她原本想不動聲色地流掉孩子,結果被他知道了。


    那天,他不顧她的意願,強行將她帶走。


    畢竟帶著她逃離組織的場景,他模擬了三年。


    那天,他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輕易跑到了e國。


    不過,高桐生氣他私自做決定,這五個月都不怎麽理他。


    還是昨晚她突然出血,嚇著了,才主動和他說話。


    思及此,南鈺不解地垂下雙眸。


    “老婆……”他覆上她的手,隨著她的動作和肚子裏的孩子互動,“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不願意跟我走啊?”


    高桐神情一滯,又閉上雙眸,不再理會他。


    “沒事,老婆不想說就算了。”南鈺露出一絲苦笑,“隻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了,一輩子討厭我也行。”


    高桐眼皮微動,將手抽離,頭偏到一邊,“我累了,想睡一會。”


    “好。”南鈺起身,將被子拉高了些,“醫生說你要好好休息。”


    他看著她略顯蒼白的臉龐。


    七個月的身孕了,隻見肚子隆起,臉上卻比以前愈發瘦了。


    不管他怎麽養,都不見長點肉。


    南鈺心疼地彎腰,貼著她的肚子,惡狠狠地威脅,“你小子,不許折騰媽媽了!”


    他壓低聲線,“不然,出來後,小心爸爸揍你。”


    啪。


    高桐閉著眼,微涼的掌心打在他側臉。


    南鈺怔愣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眸。


    高桐眉心微皺,指尖蜷起,“不許。”


    南鈺眉眼上揚,往前湊近,又貼了貼她的手心。


    聲音溫和,帶著哄人的蠱意,“好,不打。”


    “讓孩子打我,別打你。”


    高桐嘴角一抿,收回手,徹底埋在被子裏。


    南鈺眼眸寵溺地盯著她,揚起的嘴角一直下不去。


    病房外。


    張力一臉惆悵地望著走廊晃眼的燈光,輕輕歎了口氣。


    孽緣啊,孽緣。


    ——


    無人在意的小巷子裏。


    穆席靠在角落牆邊,額頭冒著冷汗,意識模糊。


    方清姿蹲在他身邊,一邊顫抖著身子,一邊強裝鎮定地給他處理傷口。


    她拍了拍他的臉,“你別睡。”


    穆席虛弱地抬眸,進氣兒比出氣兒還少。


    “別怕,我沒事。”


    “還說沒事!”方清姿眼尾染上一抹薄紅,聲音帶著些哽咽,“你都站不起來了!”


    “剛剛就說了讓你別逞能,你不聽。”


    “現在好了,站都站不起來。”


    “還保護我們呢。”


    “你別死在我們前麵都算好的了。”


    穆席聽著她的抱怨,嘴角微微勾起。


    他沒受傷的那隻手不著痕跡地向後,偷偷把那隻小巧的麻醉針拔了,又藏了起來。


    “不過……”方清姿包紮完後,思緒清醒了些。


    “你不是說自己是上過戰場的人嗎?”


    “怎麽受點傷就毫無預兆地倒了?”


    她擦了擦有些紅腫的眼角,直勾勾地盯著他。


    穆席渾身一僵,別扭地挪了挪身子,將那個麻醉針藏得更深。


    “你在戰場上受的傷,應該比這些重多了吧?”她遲疑地望著他的手臂。


    想起之前,她偶然看到他換衣服。


    匆匆一瞥,身上的傷口疤痕,一個比一個猙獰。


    穆席眼眸一僵,被麻藥麻得思緒都遲鈍了。


    他張了張口,弱弱道:“這可是槍傷……”


    方清姿眉心一皺,“蕭濟是不是還在槍上抹了藥?”


    “不然你怎麽可能傷得這麽重?”


    穆席眼眸一閃,附和地點頭,“一定是的,他太陰險了。”


    方清姿越想越後怕,拉著他起身,“不行,必須去醫院,萬一他給你下的藥能要命呢?!”


    穆席脊背一涼,有種被架在火上烤的局促。


    雖然他很高興她對他實力的肯定,但他心虛啊。


    “我沒事,不用了。”穆席眼眸四處亂轉。


    他隻是不小心被麻醉打到了而已,要是去了醫院,方清姿不就知道他在騙人了嘛。


    方清姿異常固執地拉著他,“不行,必須去。”


    穆席黝黑的臉皺成一團,像個蔫兒巴的苦瓜。


    他吞吞吐吐道:“我靠著休息一下就好了。”


    麻藥過了就行了。


    方清姿一臉遲疑地望著他,“真的嗎?”


    穆席十分真誠,“真的,有沒有毒,我能感受到的。”


    “隻是失血過多,短暫性暈厥而已。”


    “休息一下就好了。”


    穆席悄咪咪掀起眼簾,鬼鬼祟祟地觀察她。


    方清姿捕捉到他的視線,穆席瞬間像見了貓的老鼠般,躲開她的打量。


    方清姿皺了皺眉,擔憂地望著他,也沒說什麽。


    “媽咪。”方糖弱弱的聲音響起,“我們還要在這裏待多久啊?”


    “太黑了,糖糖害怕。”方糖抓著方清姿的衣角,縮在一邊。


    跟個小糯米團子似的,一動不動。


    方清姿擦了擦手上的血跡,將她攬到身前,語氣愧疚,“糖糖等等,等叔叔能站起來了,就離開這裏。”


    方糖雙手緊緊抓著她的衣領,依賴地依偎在她頸側。


    穆席看著眼前緊緊相擁的母女,心尖狠狠一顫。


    他閉上雙眸,懊惱地拍了拍自己腦袋。


    都怪他一時著急,沒有考慮周全,讓她們遭受這樣的苦。


    方清姿詫異地抬眸,看著他不停打自己,連忙製止。


    “你幹嘛啊?”


    穆席喉結輕滾,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對不起。”


    方清姿抿抿唇,“行了,能站起來了不?”


    穆席點點頭,撐著牆,踉踉蹌蹌起身。


    方清姿一手拉著方糖,一手扶著他。


    ——


    漆黑的夜還在繼續,不知疲倦地席卷著所有人的理智。


    天光泛白,太陽升起。


    南國安眼眸微動,轉頭看向窗口。


    一隻小鳥站在窗口,絲毫不怕人,嘰嘰喳喳地叫喚著。


    “老爺,您醒了。”張力有些疲倦的聲音響起。


    南國安將視線移到他身上,有些激動地起身。


    張力連忙上前,將病床升起。


    一疊厚厚的資料,輕輕放在南國安的腿上。


    他迫不及待地翻閱。


    卻在看到第一頁的名字時頓住。


    “高桐!?”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可置信。


    張力點了點頭,“是的,就是您曾經趕走的那個女人,高桐。”


    “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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