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音跟著紀鴻洲匆匆趕到老宅,一進清心齋,就見關老大夫背著藥箱從堂屋出來。


    “東家,大帥。”


    “孩子怎麽樣?!”


    紀鴻洲扶攬著秦音,語聲又急又厲。


    秦音一口氣窩在胸口,一手緊緊攥著他,腳步不停徑直往裏走。


    “東家不必太擔心,沒有什麽大事,救得及時。”


    關大夫又跟在兩人身後折回堂屋,在一旁加快語速解釋:


    “...是嗆了水,受到驚嚇,剛剛才被乳娘哄睡著,今晚要好好照料,隻怕受驚過度,恐會發熱。”


    秦音心是懸著的,話聽了一半進去。


    她當然知道小孩子嚇著,最容易會有什麽病症。


    “大嫂。”


    “大哥...”


    堂屋裏許多人。


    秦音沒心思看,徑直往老太太的寢房走。


    寢房裏靜悄悄,老太太和芍藥守著,乳娘正抱著樂樂在懷裏哄睡。


    見她們進來,老太太張嘴想說什麽,見兩人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又把話暫時咽了回去。


    乳娘一臉不安和愧疚,小聲開口:


    “夫人...”


    秦音沒看她,噓了聲示意她別說話,小心伸手撫摸女兒熱乎乎的小手,和睡顏安詳的小臉兒,心總算緩緩安定下來。


    見孩子好好地在乳娘懷裏睡著,紀鴻洲也舒了口氣。


    他四下看了眼,壓低聲問旁邊的芍藥:


    “長安呢?”


    芍藥忙回道,“方才小小姐一直哭個不停,小少爺也被嚇哭,就讓穆媽和乳娘抱回海園去哄。”


    紀鴻洲皺眉嗬斥,“還敢讓他離開視線?!立刻把孩子給我帶過來!”


    芍藥臉一白,連忙縮著脖子點頭,轉身匆匆去了。


    紀鴻洲轉頭就朝老太太發難,“到底怎麽回事?!好端端給我孩子看到池子裏去,都幹什麽吃的?!飯桶!”


    老太太也是麵色鬱結,欲言又止。


    “別在這兒喊,嚇著樂樂,有話出去說。”秦音沉靜開口。


    紀鴻洲眉眼間戾氣稍斂,扶她在床邊坐下。


    “你在這兒看著孩子,我去問,別急,樂樂都沒事了...”


    秦音素手搭上腹部,緩舒了口氣,輕輕點了下頭。


    *


    堂屋裏幾人神色各異。


    見紀鴻洲出來,紀歡顏最先站起身,一臉愧疚自責:


    “大哥,都怪我,沒有看好樂樂...”


    紀鴻洲眼尾戾氣不減,抬手指她:


    “從頭說。”


    “是這樣...”


    紀歡顏看了眼一旁的葉青青、莎莉和紀文洲。


    “...今日一早,青青來看望母親,我正帶著樂樂和長安,在園子裏玩兒。三弟和莎莉要出去,見我們在院子裏,就過來說兩句話。”


    她眼睫不安地顫了顫,怯怯看向紀鴻洲:


    “然後,青青過來找我,正好撞見,就誤會了...”


    葉青青垂在身側的手攥緊,紅著眼眶剜了眼紀文洲和莎莉,下巴微抬接過話。


    “大帥,這件事怪我們,是我們隻顧著爭執,二小姐在一旁勸架,湊巧乳娘又不在,才一時失察叫小姐落了水。”


    紀鴻洲眸光冷銳,一一掃過在場幾人,怒極反笑。


    “一,二,三,四!四個大人在,還把小孩子看到池子裏去!你們的爛事重要,老子的種就不重要?!”


    他氣夠嗆,一手撐在腰側,在原地來回踱了幾步。


    紀歡顏嚇得指尖掐緊,“對不起,大哥...”


    “大帥,對不起!”葉青青也愧疚地深深鞠了一躬。


    紀文洲上前半步,“大哥,我...”


    “你把你的爛事兒給老子搞搞清楚!”


    紀鴻洲倏然立住腳,怒目瞪著他吼斥一句:


    “你多大了?還是十幾歲的孩子嗎?需要大人給你擦屁股?!老子送你留洋,就是為了讓你沾花惹草招麻煩回來?!”


    “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該幹什麽事,就給老子滾出去想想清楚!!滾!”


    紀鴻洲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罵,紀文洲臉皮僵硬的抽了抽,耷拉下頭,轉身出去了。


    他跳下蓮池救人,整個人都濕噠噠的,衣裳還沒來得及換,背影看起來狼狽落寞。


    莎莉眨了眨眼,連忙追出去。


    葉青青見狀,剛挪動一下的腳步,又僵在了原地。


    她抿著嘴臉色不好,看了眼盛怒的紀鴻洲,生怕自己也被罵。


    大帥發怒,這麽嚇人.....


    念頭剛掠過,便聽紀鴻洲語氣沉沉開口:


    “還有你,葉小姐!”


    葉青青激靈靈打了個顫,像犯錯的孩子麵對先生時一樣,條件反射似的躬下身。


    “對不起!大帥!!”


    紀鴻洲看她鞠躬九十度的姿勢,緊繃的嘴角也隱隱抽了下。


    他板著臉語氣冷硬,“你跟老三在國外呆三年,他什麽樣兒你清楚,婚事能成就讓葉師長來說,不能成,往後你就不要再來帥府找他,明白嗎?”


    葉青青臉一白,豁地抬起頭。


    “大帥,我,我......”


    “我的話說完了,你可以走了。”紀鴻洲不聽她說。


    葉青青神色黯然,垂下眼咬了咬唇,眼裏含淚匆匆轉身走了。


    紀歡顏看著好友離開的背影,眼裏掠過絲難過和擔憂,再一轉頭,對上自家大哥陰沉沉的眼,頓時嚇得背脊一涼,跟隻鵪鶉似的縮起脖子。


    “大,大哥,對,對不起...”


    “不會看孩子就別逞能!出了這種事兒你擔得起嗎?!”


    紀鴻洲沒好氣地怒斥一聲,抬手直指她鼻子:


    “你的責任最大!看孩子就看孩子,你亂湊什麽熱鬧?!樂樂要是有個好歹,看我不抽死你...”


    他一揚手,嚇得紀歡顏渾身一抖,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差點兒腿軟坐地上。


    老太太在一旁默默看兒子發脾氣,這會兒雖然想替女兒說兩句,但也不敢開口。


    紀鴻洲沉下口氣,到底沒真抽紀歡顏,隻不耐地擺手:


    “你也滾!回房去把‘盡職盡責’四個大字兒給老子寫三萬遍!滾!”


    紀歡顏也滾了。


    紀鴻洲發了通火,胸腔裏依然堵得慌。


    他一轉身看見老太太。


    母子倆四目相對,老太太頭皮一緊,尷尬地扯了扯嘴角,訕訕說。


    “行了,罵也罵了,罰了罰了,好在老三下去的及時,孩子是嚇著了,沒出什麽大事......”


    “這還不叫大事兒?!”


    紀鴻洲不是鼻子不是眼的瞪她一眼,毫無差別地發起攻擊。


    “你要不往家帶那些亂七八糟的人,能出今天這事兒?!孩子給你留一晚,你就給我看到池子裏去淹了,你真是親祖母!”


    老太太委屈,“這,我...”


    關她什麽事兒?又不是她看的......


    “往後別想再把孩子接到老宅住,趁早斷了這念頭,先照看好你自己吧!!”


    老太太,“......”


    紀鴻洲大發雷霆,見誰罵誰,直到芍藥、穆媽和乳娘帶著長安過來。


    他一把接過兒子抱在懷裏,心底才踏實了幾分。


    轉身進屋叫上秦音,安頓一番,將兒子遞給乳娘,親自抱了睡著的女兒,帶著母子三個回了紀公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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