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鴻洲聽說鍾淮泯跟白賢敏一拍兩散的事,也略感意外挑了挑眉。


    他給秦音通電,告訴她自己今晚不回去用膳。


    傍晚時分,帶著章謹下樓,特特地堵在鍾淮泯的車上。


    鍾淮泯一開車門,就瞧見坐在裏頭的人,臉色冷木問他:


    “你有事兒?”


    紀鴻洲點了點下顎,“上來,陪你喝兩杯。”


    兩人對視幾秒,鍾淮泯意識到他大概是聽說了什麽,於是也沒多話,麵無表情坐上了車。


    洋車駛回鍾淮泯的私館。


    兩人在餐廳吃銅鍋羊肉,一起小酌兩杯。


    紀鴻洲端著酒盅,淡淡掃他一眼:


    “我聽說,你要娶妻?”


    鍾淮泯垂著眼,麵無表情塞了一大筷羊肉進嘴裏:


    “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這次是白賢敏先走,不管她往後回不回來,他都決定不再回頭。


    紀鴻洲,“認真的?”


    鍾淮泯抬眼看他,扯唇嗤笑了聲:


    “怎麽?你都一兒一女了,我不得趕趕趟兒?我老鍾家可就我一根獨苗。”


    現在說這些了。


    當初跟白賢敏攪合不清的時候,不見他為這事考慮。


    紀鴻洲放下酒盅,若有所思:


    “那你跟董家小姐那段事兒...”


    鍾淮泯皺眉,“那是個意外。”


    見紀鴻洲一臉不信,他沉了口氣,撂下箸子端起酒盅,灌了一口酒下肚,才開口解釋:


    “那年我從德國回來,在船上遇到她,她一個小姑娘,跟朋友一起海上遊玩兒,大概遭了暗算,逃到我艙房裏。”


    “我是看都是同胞才幫她一把,她自己往上貼,也說不介意,事後就那麽別過了。誰知道她也是湘城人,有一天還能再見著...”


    “不是,你別這麽看我!”


    “那陣兒留洋的人都新潮開放,我憑什麽做柳下惠?再說也不是我強迫她,你情我願的事兒!”


    紀鴻洲哼笑了聲,也不知信是不信:


    “那位董小姐,怎麽說?”


    鍾淮泯施施然咂了咂嘴,“能怎麽說?她都跟紀景洲訂婚了,也坦白過自己有過戀人,並非處子之身,紀景洲都不介意。”


    又說,“倆人眼看就要一起生活,我不好去打擾人家不是?就當從沒發生過,對彼此都好。”


    紀鴻洲點點頭,“最好是這樣,往後她們倆成親,你別給我再亂攪和,趕緊娶個媳婦兒好好過日子。”


    鍾淮泯默了半晌,思來想去,還是低聲與他說起:


    “董玉珍說她有個私生子...”


    紀鴻洲捏著箸子的手頓住,擰眉盯著他:


    “什麽玩意兒?”


    “...三歲多,她說那孩子是我的,現在養在董家,沒人知道。”


    鍾淮泯看他一眼,表情訕訕:


    “她的意思,原本是想一直隱瞞,等她嫁了人,對外就說董老爺和董夫人收養了義子。”


    “但現在遇到我,她想把孩子給我,以後撇清關係,否則擔心孩子在她身邊一天,早晚被紀家知道,會解釋不清。”


    “說實話,她這態度不像是作假,要想用孩子套我,也不可能這麽急想撇清關係。”


    “但我實在糾結,總覺得這事古怪,平白一夜情,就多了個兒子?天下紅雨都沒這麽荒謬...”


    “你一夜情就夠荒謬的了!”紀鴻洲淡淡懟了一句。


    鍾淮泯,“......”


    “她有私生子,這事兒景洲也知道?”


    “...應該不知道。”


    能接受董玉珍不貞潔,已是一個男人的極限。


    連她有個私生子都能接受,那紀景洲簡直是聖人。


    紀鴻洲,“...你怎麽想?”


    鍾淮泯默了默,“我是想找機會,見見那孩子再說...”


    “勸你不要動什麽惻隱。”


    紀鴻洲輕歎搖頭,“你若想要成親,就老實成親生子,一旦認了那孩子,把他養到你身邊,不止耽誤你婚事,往後你跟董玉珍,就真的牽扯不清了。”


    頓了頓,又說,“且不說那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萬一他不是呢?”


    “說句不厚道的,你就當他不是,董家自然也有辦法安頓,為了董玉珍的名聲,也會把真相捂得死死的,用不著你插手。”


    “有些事,越插手越亂套。”


    鍾淮泯聽罷,眉心緊擰:


    “萬一他真是我的種?我也置之不理?”


    紀鴻洲眉眼淡漠,“你們倆要不相見,事情不也就那麽過了?”


    “是兄弟,替你想,才說這些不厚道的話。你要非上手不可,往後事情攪的亂七八糟,老子才懶得管你。”


    他端起酒盅飲盡最後一杯,接著站起身準備離開,提腳前滿臉嫌棄地打量鍾淮泯一眼。


    “做點人事!你那破事多的像馬蜂窩,誰嫁給你,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


    罵是罵了一句,但攤上這種渣滓兄弟,也是沒得挑。


    回到紀公館,紀鴻洲洗漱過躺到床上,摟著秦音溫存了一番。


    事後,秦音渾身犯懶,卻被他攪的睡意全無。


    於是閑聊問道,“跟誰喝酒?”


    “...阿鍾”


    紀鴻洲摟她在懷裏,饜足地闔著眼,有一搭沒一搭跟她聊起鍾淮泯的事。


    秦音聽故事似的,越聽越精神。


    “還有私生子?那這親還成得了?”


    “倆人都想當這事沒發生過。”


    “...那董玉珍為什麽把孩子生下來?真想當沒發生過,當初就不會生下他才對,這點說不通呀。”


    秦音總覺得有點古怪,抬起臉喃喃猜測:


    “若是一早後悔,哪怕生下來,也會拋棄孩子,做什麽養到三歲多還帶回來?”


    “真不想認,就不該把事情捅破,還跟鍾淮泯坦白。”


    “...若鍾淮泯自始至終不知道,不是才撇的更幹淨?她的做法,分明與言辭相悖啊。”


    紀鴻洲眼珠微動,隨即睜開眼:


    “...你這麽一說,好像是這麽回事。”


    秦音若有所思,“沒有女人願意留下生父不詳的孩子,這位董小姐,若是真的思想新潮又開明,一早就該以絕後患才對。”


    “女人自願生一個孩子,唯有兩種緣由,一種是自己身體不允許落胎,另一種必定是因為孩子的父親值得。”


    “若董玉珍不是因為身體不允許,而是後麵那種可能,也許她很清楚鍾淮泯是誰,生下孩子,帶回來,都是衝他?”


    越是琢磨,越覺得這種可能很大。


    “兩人原本就都是湘城人士,說不定在鍾淮泯送去德國前就認識,但他不記得呢?”


    紀鴻洲修眉微擰,“若真是這樣,這事有點複雜了。”


    他默了默,抬手揉了揉秦音後腦:


    “改明兒我再同他議議,裏頭要真這麽多內幕,三房跟董家這親事不成也罷。”


    秦音偎在他懷裏,卻是沒接話。


    她想的是,若真這麽複雜,那董玉珍願意跟紀景洲成婚,裏頭又有什麽貓膩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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