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鴻洲在秦震關的帥帳睡了一夜。


    秦震關則隻能叫人再搬一張木板床來,自己在一旁湊合一晚。


    翌日一早,聽說營區外的山猴子已經被全部驅逐。


    用早膳時,秦震關問魯吉:


    “如何驅逐幹淨的?”


    魯吉瞥了眼紀鴻洲,如實答道:


    “抓了幾窩蛇來,圈在營地外,猴子怕毒蛇,便撤走了。”


    秦震關默了默,“...猴子怕毒蛇?”


    魯吉清咳了聲,“據軍醫說,是這樣。”


    “這個辦法好。”秦震關點點頭,“早該這麽辦,早都幹什麽去了?”


    魯吉垂下眼,也沒說話。


    一旁的紀鴻洲用完早膳,撿起帕子擦了下嘴,淡聲催促:


    “不是要去礦洞,可都安排好了?還是盡早出發,爭取天黑前能趕回去。”


    秦震關聽言點點頭,又交代眾人快點吃。


    等所有人用完膳,便開始啟程趕往五十裏外的礦洞。


    因山路崎嶇,離開營地沒多久,眾人便紛紛下車下馬,徒步上山。


    紀鴻洲和章謹對於後麵這條路,也算是熟悉了。


    一行人差不多走到下午一兩點鍾,才抵達礦洞附近。


    這次有了訓犬師一早就準備好的香礦佩身,兩人總算在一幫秦軍上將的陪同下,順利抵達礦洞腹地。


    他們站在台架上,俯瞰眼前巨大的人工開采石洞,裏麵不亞於幾百個礦工在忙碌開采。


    整個氛圍艱苦卻活躍,身強體壯的青壯年還會幫持老弱,彼此間一邊埋頭苦幹一邊有說有笑。


    值崗的秦兵也沒閑著,會一邊巡邏一邊幫扶礦工裝車,運貨。


    “開采的礦石需要專業工廠冶煉,他們就算把礦石帶出去,也沒什麽太大用處。”


    秦震關告訴紀鴻洲,“每個人的日作量,跟他們的開采量成正比,幹得多,所得工錢才會多,每個月開采量最大的前三人,會獎勵黃金五兩。”


    五兩黃金!


    章謹扭頭看了眼秦震關,眼裏飛快掠過絲愕然。


    紀鴻洲淡笑道,“礦洞善待礦工,也是收服人心,利己之舉,五兩不多。”


    秦震關負手笑了笑,“五兩是不多,在徽州,但凡家裏有壯丁的人家,沒有一戶日子過得貧苦。”


    “幾乎每家每戶的積蓄,都有幾根黃魚,這五兩黃金對他們來說,不多不少,剛剛好。”


    “這亂世,外麵的人把金子當寶貝,在徽州人眼裏它們隻是比銀元更值錢而已。”


    “但徽州的發展,卻不及阜城湘城繁華,你們卡在外麵,好東西流不進來,徽州人有錢也換不得更有價值,更得益的生活。”


    他頓了頓,微側身看向紀鴻洲:


    “我當初力排眾難,借錢借兵給你,又促成箏箏的聯姻想法,想換的其實是百姓們的一個出路。”


    “很多人應該走到更繁華的地方,去看看更好的生活是什麽樣兒。”


    “而洋商洋貨想流進來,必須得湘城軍政府給通關,以前你父親在的時候,卡關很嚴,直接把我們閉關鎖國在這裏,太過分了。”


    紀鴻洲若有所思,抬手撓了下眉頭。


    “...也不能全怪我們家老爺子小氣,我看你們徽州人也夠排異的,根本不願意合群。”


    秦震關頓時失笑,“你知道,上次借給你的部隊,回來後都在吹噓湘城如何如何繁華,吹鼓的營地眾人紛紛意動。”


    他語氣似開玩笑:


    “我們再不想個妥帖的法子,恐怕過不了多久,下麵人交上來的議案,就要變成如何侵占湘城,打通徽州出洋的通道了。”


    紀鴻洲麵不改色,淡淡含笑。


    “好說,那就,互建大使館吧。”


    秦震關臉色正了正,“你是說,護駐通商大使?”


    “不錯。”紀鴻洲點頭,“紀軍歡迎黃金流通湘城,秦家有錢,萬事都好商量。”


    秦震關,“......”


    ——好端端的一場政治商談,怎麽反倒聽出一股子買賣交易的味道。


    *


    談政事,在礦洞裏談,那是怪憋悶的。


    這礦洞什麽都好,落紀鴻洲和章謹眼裏那處處是金光,但就是不太透氣,這麽多人堵著,站一會兒就悶得難受。


    很快,眾人便一窩蜂的從礦洞裏出來。


    隻是尚未走出礦洞口,便在狹窄甬道裏聽到兩側傳來狼犬的躁動的低吼聲。


    秦震關看了眼氣定神閑地紀鴻洲,裝模作樣跟他解釋了句:


    “哦,妹夫恐怕不知,這山裏什麽東西都有,也不乏猛獸,養狼狗,是為震懾那些猛獸,免得它們動不動就跑到礦洞裏來搗亂。”


    紀鴻洲麵不改色點點頭,“嗯,不錯,防範於未然。”


    秦震關暗暗失笑,正想再說什麽,突然聽到一條狼狗發出吱唔吱唔地卑怯叫喚聲。


    這動靜,顯然不太對。


    且緊接著,就響起好幾隻狼狗此起彼伏群叫聲,似乎有什麽東西驚擾了它們。


    這聲音在礦洞裏回旋,聽起來令人不安。


    訓犬師立刻帶人去查看,兩個青年將官也緊隨其後。


    秦震關微微皺眉,沉聲道:


    “妹夫,我們還是先出去。”


    紀鴻洲,“嗯。”


    然而兩人尚未抬腳,便聽身後有人發出慘叫。


    眾人立刻齊齊看去,隻見那人捂著脖頸,麵色痛苦扭曲。


    “大帥,有東西啃我,啊—!”


    離他最近的人立刻湊上前查看,隻看到一個紅豆大小的血窟窿。


    紀鴻洲眸光微凝,不等其他人說什麽,便一把拽住秦震關臂彎,聲線沉厲開口。


    “先出去,快!”


    他徑直扯著秦震關大步離開,身後人連忙跟上。


    “大帥!林旅長他......”身後有人突然驚叫。


    方才脖頸受傷的人,已經唇麵發紫,倒地抽搐起來。


    周圍人見狀,頓時神色大駭。


    “大帥!”章謹急喚了聲。


    紀鴻洲一腳踩死了流竄到腳下的蠍子,那隻蠍子體格不小,足有成年男人拳頭那麽大,如今被他一腳踩的稀巴爛,黏稠體液四濺開來。


    “走!”


    他低喝一聲,拽著秦震關疾步奔往洞口。


    秦震關也知事情嚴重性,後麵不用他拽,自己的腳步也跟的飛快。


    然而,洞穴裏原本就光線暗,不知從何處竄出更多的蠍子,任憑眾人跑得再快,依然會從天而降。


    一時間,痛叫聲四起,又有幾人中招。


    紀鴻洲沒心思管那麽多,隻一邊躲避,一邊扯著秦震關衝出洞口。


    到了光線明亮處,這些蠍子才逐漸畏怯,行動緩慢下來。


    眾人紛紛怒目猙獰,用力踩蠍子。


    秦震關也震怒,“這到底怎麽回事?!從沒有過這麽多蠍子!”


    “有毒,都小心。”紀鴻洲聲腔清淡提醒道。


    他又吩咐秦震關的副官,“去找軍醫,拿防蟲蛇的藥來,最好是能反殺它們的藥。”


    “是!”


    副官神情一肅,連忙點頭去了。


    秦震關凝眸盯視紀鴻洲,“到底怎麽回事?”


    想到昨晚他說營帳裏被投毒,他也心裏有數。


    直覺這事,紀鴻洲心裏有數。


    紀鴻洲麵無表情,“先離開這兒,叫訓犬師來見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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