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都帥府出這件事的同時,遠在營區的紀鴻洲也不太順利。


    秦震關帶他參觀營區,午後還有一場大閱兵,隨行的上將們,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在提刁鑽話題。


    紀鴻洲起先還似笑非笑敷衍兩句,後麵直接當沒聽見。


    有人立刻表示不滿,“紀帥,為何避而不答?”


    紀鴻洲斜靠在椅凳上,肩頭朝他傾斜,一副沒聽清的樣子:


    “你說什麽?”


    那四十多歲的老旅長繃著臉,不過還是很沉得住氣,又將自己的問題複述一番。


    “不知紀軍營地的訓練強度,與我們秦軍相比如何?”


    這問題答不好,容易引起更多人的排斥和刁鑽。


    可若露怯,這幫人更會不知收斂。


    幾乎所有人都等著他回答,就連秦震關都扭頭看過來。


    紀鴻洲卻氣定神閑勾了勾唇,直勾勾盯著那老旅長,語調清懶告訴他。


    “這很難評,畢竟大家都一起上過戰場,曾在那場戰役中相互扶持,共進共退。”


    說著看向下麵奮力表現的士兵們,笑聲清潤:


    “秦軍的能力我自是認可,至於說我紀軍訓練強度如何,爺實在不好自誇。不如改日你們到湘城來,爺帶你們親眼去求證,不是更好?”


    眾人,“......”


    論談話上打機鋒,紀鴻洲也是從不掉鏈子。


    真是服了。


    眾人正無語間,突聽這人突發奇想似的問了句:


    “大哥,今晚住營地,可安排安排?”


    秦震關莫名心生不好的預感,挑眉斜睨他。


    “安排...什麽?”


    紀鴻洲唉笑了聲,“好容易來親身體會一下,秦軍營地的氛圍,看看這高山何等巍峨,瞧瞧這幫士兵何等英武,晚上安排應酬一下。”


    秦震關笑了笑,點頭道:


    “...安排,我已經交副官去交代火營房,今晚辦篝火宴,陪你熱鬧熱鬧。”


    “誒,這就有點兒意思了。”


    紀鴻洲笑眯眼,話說的意味深長:


    “我這人,就愛熱鬧,平日無事就待在營地,跟我那幫大兵練練拳腳,吃吃烤羊,喝喝小酒。”


    他說到這兒,含笑看向身邊幾個上年紀的上將,熱情邀請他們。


    “今晚咱們大好時光,就跟上次在全竹宴那晚似的,不醉不歸啊!都別掃興!”


    “......”


    眾人頓時麵麵相覷,神色各異。


    秦震關也緩緩轉過臉,一臉麻木眼神複雜地盯著紀鴻洲看。


    ——還喝?別鬧!


    紀鴻洲麵上笑意不減,眉峰肆無忌憚挑了挑。


    秦震關,“......”


    *


    當晚天黑下來,營地果然舉辦篝火晚宴。


    烤了兩隻羊,還應紀鴻洲的屢次要求,搬來了幾壇好酒。


    隻不過酒壇子剛打開,紀大帥的威脅性暗示,足以震懾一些酒量不算好,且上年紀的人。


    他們紛紛尋借口說自己不能飲酒,還有幾個甚至直接稱累,沒坐一會兒便告辭了。


    將這幫秦軍上將的慫相盡收眼底,連一向一本正經地章謹,都不禁麵露鄙夷。


    紀鴻洲端著酒碗,不禁失落的歎了口氣:


    “...看來今日大家這興致,都不及我好。”


    他複又看向身邊的秦震關,旋即舉了舉手裏酒碗。


    “大哥,咱倆喝?”


    秦震關麵無表情抬手,將他酒碗擋開。


    “我不喝。”說著,又沒好氣地瞥了眼紀鴻洲,“明日還要去礦洞,你別給我生事。”


    “這怎麽叫生事?”


    紀鴻洲眼尾笑意不減,自己端著酒碗灌了一口,隨即失笑搖了搖頭,漫不經心說道:


    “再說,到底誰生事?”


    “一幫大老爺們兒,到軍營來,不大口吃肉喝酒,總婆婆媽媽打嘴仗,那算怎麽回事兒?”


    秦震關無言以對,壓低聲念叨了句:


    “你要不愛搭理,就裝聾作啞,聽不慣那就狠懟兩句,我看你嘴皮子也不差,幹嘴仗不見吃虧。”


    說著看了眼他碗裏的酒,“非整這些幹什麽?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幹嘴仗多沒意思。”


    紀鴻洲不以為意,撂下酒碗,靠坐到椅背上淡淡嗤笑:


    “老子玩兒剩下的,早膩了,是男人就得動點兒真格的。”


    秦震關看他一眼,搖頭失笑:


    “你這酒量,是真能唬人,往日恐怕沒少跟人喝?”


    紀鴻洲清聲失笑,“我那個鍾參謀,千杯不醉,有機會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真唬人。”


    秦震關鼻息間歎了一聲,“箏箏最煩煙味兒酒氣,她嗓子脆弱,小時候曾嗆傷過,對呼吸到的味道很敏感。”


    “知道。”紀鴻洲指尖叩了叩,“在她麵前我不抽,也不喝。”


    秦震關溫和一笑,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隻這時,篝火宴席外突然隱隱騷動。


    幾人遁聲看過去,見是有人領了一隊女子過來。


    為首的青年軍官垂手而立,淡笑著微微點頭,朝帥位見禮。


    “大帥,今日營區難得招待貴客,屬下也安排了歌舞,給紀帥助興,人都帶來了。”


    他說著,視線笑吟吟看向紀鴻洲:


    “既然紀帥有酒性,這徽州舞姬的篝火勸酒舞,怎麽說都要欣賞欣賞的,您說呢?”


    紀鴻洲似笑非笑打量他,搭在椅背負手上的修長大手,有一下沒一下叩著拍子。


    不等他開口,秦震關先皺了眉:


    “魯吉,明日一早還有安排,今日許多人都不能多飲,勸酒舞不用跳了,把人帶下去。”


    魯吉?


    紀鴻洲想起來,這人正是上次在秦震關書房外偶遇,還故意無視他就徑直走掉的人。


    秦音當時說的,魯旅長。


    魯旅長麵上笑痕微斂,眼神似有深意,與紀鴻洲平靜對視,姿態不卑不亢回道。


    “大帥,屬下是想著,不能陪紀帥暢飲已是遺憾,便想別的法子,給紀帥助助興而已......”


    “受不起~”


    紀鴻洲語調懶洋洋,又嘴角輕撇擺了下手:


    “這叫我夫人知道,還不得扒了我的皮?魯旅長一番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這人,畏妻,不敢不敢。”


    魯吉眼瞼微眯,默默歎了口氣。


    “既如此,那便隻好算了。”


    他說罷,又轉向秦震關,腰身謙卑地低了低,轉身示意衛兵將那些女人帶走。


    魯吉順勢便要退下,誰知卻被紀鴻洲開口攔住。


    “魯旅長。”


    魯吉定住腳步,轉回頭,一臉平靜看向他。


    紀鴻洲腰背緩緩坐直,薄唇輕勾,修長指尖慢吞吞解開軍褂紐扣。


    “魯旅長真有心為我助興,不如陪我練兩下,熱熱身?”


    魯吉微怔,又神色不明眯了眯眼。


    紀鴻洲站起身,將軍褂褪下,一邊步調散漫繞過桌案步出席位,一邊慢條斯理挽起袖管。


    “我瞧魯旅長身形高大,孔武有力,像是會一些拳腳功夫的吧?”


    他腳步站穩,垂下手攥了攥拳頭,笑眯眯打量魯吉。


    “我這都坐半天了,想鬆泛鬆泛筋骨,不知魯旅長,可願舍命陪君子?”


    秦震關坐在座位上,親眼看著紀鴻洲肆無忌憚挑釁魯吉,頭疼的抬手扶額,撓了撓眉心。


    這下好,他真要生事了。


    還一上來就要打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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