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有人笑著給他指路。那聲音混著他耳畔邊的雜音漸漸低下去。


    他快要睡著了。


    “公子急匆匆地,趕去京城做什麽?”


    “尋人。”


    “噢,是有故人在?是知己吧?”


    “是愛人。”


    完·


    第66章 番外一·【朝陽記】


    番外一


    【朝陽記】


    贏王政十五年,柏家最小的女兒柏念大婚。皇上親令丞相督辦, 京城主街懸十裏彩錦, 花燈綴連,歌舞絲竹樂聲不絕於耳。有人說, 這是宮城裏至今為止最大的盛禮,也有人連連搖頭, 嘆氣說非也非也。


    “說到這盛禮,當屬三年前的那一場別離最為壯觀。”


    “誰說不是?無論是這宮牆內還是宮牆外, 尋遍這世間,都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柏三郎’了。”


    熟知情況的本地人往往相視一眼, 嘆息,常引的外地來客很是不解:“‘柏三郎’是哪個?莫不是丞相那位封後卻早早病逝的才子三郎柏子青?”


    “正是啊……不過大婚的當頭,還是莫要說這些為好。”一同在酒樓喝酒的人勸了幾句,“天下事可惜不過如此, 但事情既已翻篇, 再說多少都無法彌補啦。”


    “是啊,是啊……”


    有傳言說,柏三郎柏翟在世之時以一己之力推動了贏國與周邊國家之和, 使得兩年前楚、贏、魯三國簽訂十年停戰協議,以獻州往南五十裏為界限,明確區分各國領域, 並廣開邊塞貿易。如今, 贏國市場上常常有許多外來的農作品與織品, 價格低廉, 百姓們都買的起。


    天下已定,百姓安居樂業,夜不閉戶者隨處可見。詩人詞人閑暇時樂得四處遊山賞水,茶樓酒家四起,說書的人多了,一來二去的也生了一些荒誕的傳言,說柏子青沒死。


    這些傳言哪裏能止的住?一來二去的便傳到宮裏去了,一時之間,不僅是宮女太監們私下討論,連文武百官之中也有幾個有異議的。但終究,這些人也隻敢在自己府裏關起門來說上幾句,誰也不敢捅到丞相與皇上麵前,惹一身無妄之災。


    早在柏子青逝去的那年他就已被封後,皇上在出殯當天親旨,這贏國的天下,隻會有一位皇後。


    可話是這樣,這宮裏男人女人來來去去的,可一下也沒少過。皇上還是那個皇上,他在別的地方永遠是好模樣,喜怒哀樂哪一樣少過?可他夜間回了羲和宮,獨自一人時,就變回了贏粲。


    “冷冰冰的皇上才是皇上,若皇上不再這樣了,倒才是真的稀奇了。”秦公公年事已高,偶然聽見幾句小太監們的談論,還是頗為嚴厲地製止,“主子們的事也是你們可以嚼舌根的?!也不怕挨板子?”


    “公公我們再也不敢了,這就走這就走!”


    “站住!宮裏豈可無規無矩?!”秦公公的聲音卻很堅定,他這會兒的聲量與平時細聲和氣的模樣大相逕庭,幾個年齡尚幼的小太監們都嚇傻了,立在原地,是一動也不敢動。


    “都去領十個板子,看你們還敢不敢了!”


    他的聲音愈來愈高,像是突如其來的晴轉雷。在場的太監都是新入宮的小太監,還都是孩子,有心智不堅的,哇一聲便哭了起來。


    “好了秦桑,你分明知道朕也在附近,非要惹出一些聲音出來叫朕頭昏腦漲才甘心是麽?”


    眾目睽睽之下,一雙金絲錦靴先從樹後繞了出來,秦公公率先下跪:“參見皇上!”這一下,滿院的人呼啦啦都跪下了,方才那哭聲也被人捂住了,一噎一噎的,像是在打嗝。


    贏粲揮手,“都下去……秦桑你來。”


    “是,老奴在。”秦公公站起身來,一麵朝皇上走去,一麵檢查院內的人是不是都走完了。這裏是羲和宮的偏院,是柏子青走後贏粲擴進來的,雖少有人來,也是皇家的地盤。但若要說贏粲拿這些多的地方來做什麽,那大概隻有一件事——種花花草草。


    贏粲手裏握著一袋種子,還是從楚國那兒傳來的。據說是陸復宜回過以後與原太子鬧翻,後來一不做二不休逼著皇上另立新王,待朝局穩固後促著簽了和平協定,便四處遊山玩水,時不時也托人寄一些書信與種子到宮裏來,署名是給柏子青。這些信函最後自然全部落入贏粲之手,他是但凡拿到便毫不猶豫地拆開,帶著滿臉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完後,往往都是毀屍滅跡,伸到燭台下一把火給燒了。關鍵是他燒就燒吧,還將人家寄來的東西據為己有。什麽種子也親自找塊兒土種下,吃的也就一口兩口吃完了,什麽也不留,倒像是人家寄給他似的。


    隻有那麽一回,秦公公見贏粲看完了信,沒有立時燒掉,而是捏著站起來,在屋裏來來回回踱步,最後走到窗邊,望著窗外不遠處的宮牆發起呆來。


    “什麽時辰了?”


    “回皇上,不早了,快子時了。”


    “嗯……知道了,你也下去吧。”


    “是。”


    贏粲的背影看著有些消瘦,眼神也不亮,他依舊用著柏子青在的時候兩人共用的那張小塌,還如以往一般坐在一邊,隻是另一邊早已無人會抬頭,甚至在滿屋喊他的名字,讓他找些什麽給他遞過去。


    真是無法無天的少年郎。


    贏粲想著,忽然就笑出了聲。


    數著年月過日子,還真不如他想像那般好熬。京中大肆舉辦柏念的大婚,甚至舉國下令,再傳旨給鄰國相邀使臣前來歡聚,還不是為了給那個不知在哪一方的人消息?


    陌上花開了謝,謝了開。那人最珍愛的小妹出嫁,他還能不緊趕慢趕著回來?


    贏粲的算盤打得好,婚事一麵進行著,朝中事務不多,他樂得清閑,到處拈花惹草,舉著陸復宜寄來的種子瞎種,也不管是些什麽,能長出什麽花兒來。宮中人人都稱這些花草樹木是皇上思念故去皇後所栽,警惕的要命,不僅由著一大群人照看,但凡碰少了片葉子都要挨板子。結果柏子青一點也不知情,剛入宮便一腳踩了顆白菜。


    柏子青大驚,“這,這羲和宮裏怎麽還種了白菜?!”


    “是誰?!”


    “大膽!”


    柏子青聽著晴空無人的院子裏突然響了兩個聲音,嚇了一跳。轉眼看去,是兩個小太監。


    他們倆人也不高,大概到柏子青耳朵的樣子,卻很是氣勢洶洶,朝柏子青一邊念念叨叨一邊衝來。


    “你可知這是誰的院子?!你竟敢踩了聖物!”


    “……”柏子青伶牙俐齒,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吐槽哪裏好,“……這不就是一顆白菜嗎?”


    “大膽!這可是皇上親手栽種的!”那小太監看柏子青一身宮裏侍衛的衣服,大概還想把人交出去拿點賞錢,便不由分說要上來抓人。


    柏子青動都沒動,張旭與張展這倆真·護衛還跟著他呢!一人一個老鷹抓小雞似的揪住了,按在地上不給動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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