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裏藥隨著破碎聲響起不可避免地濺到贏粲的手上,他似燙手般退開一步,任柏子青發怒,始終低垂著頭,也沒有看柏子青一眼。


    他沉默地聽完,沉默地轉身走開,直到最後,也沒有說一個字。


    第53章


    53.


    這大概算單方麵的冷戰。


    甘露殿的時光實在太無趣, 柏子青無事可做睡得太久, 醒來卻又頭疼, 簡直成了死循環。他數著燈會以後到今天自己過的那些詭異生活, 忍不住在心底默默補充一句:單方麵的冷戰加上單方麵的囚禁……贏粲對他真是絕了。


    那個有些失控的晚上,柏子青一直處於冰火兩重天的狀態。他落入水中, 他捧一碗冷湯;他被人攬入懷抱, 他也摔了碗, 頗有些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要血濺當場的意思。


    事後柏子青自己回想起來, 那晚的贏粲有些平靜過了頭, 與他平日裏高深莫測的狐狸形象全然不符。柏子青這兩天基本與他碰不到麵,他睡在主殿, 這人往偏殿住,陸復宜身上的事情好似也沉澱了下來,現在贏粲反倒沒有以前那樣忙, 兩人卻見的更少了。柏子青承認, 這確實是他原先想要的局麵,即使進了宮也在一個可有可無的位置,沒人有來煩他也就夠了,其餘的還有什麽好在意?


    他在殿內來回閑逛了兩圈, 坐回桌前重新拿起筆, 練字。


    柏子青就這麽糊糊寫了半個時辰, 他的心不定, 寫出來也沒一處滿意的地方。柏子青放下筆, 習慣性地撣了下衣擺,忽然便發現,那塊冬青佩又不見了。


    這兩天他過的渾渾噩噩地,想不起來是自己隨手放在哪兒了還是丟了。他一把撂下筆,開門便喊人,要找秦公公。


    秦公公來得也快。他靜靜聽完柏子青的話,隻說去幫他問問看,如果下麵的人沒有瞧見,興許就是在贏粲那裏。


    柏子青趕忙阻止他,問贏粲可以,可要是那玉佩不在他那或者根本就掉在了宮外,那這個結果就很是糟糕了。冬青佩能不能繼續有出宮的效用另說,丟失皇家的東西本身便罪過不小,且袁辛夷那群人本也愛拿這些物件生事,等她們聽到風聲,還不主動上門來找茬?


    “秦公公,能不能請你幫我打探一下皇上的口風?看看玉佩在不在他那?”


    柏子青問的刻意,秦公公眨了眨眼睛,裝傻,“要怎麽問?”


    “就是……”


    “皇上正好在偏殿休息,公子不如自己去問?”


    “可是……”


    “皇上自從之前病了以後,一直忙於國事,身子還沒有大好便又一身濕地回來,如果公子擔憂沒有好的藉口的話,可以送了藥過去,皇上一定會開心的。”


    “……”柏子青破天荒頭一回接連兩句話都被人堵死,第三句更是沒有給自己絲毫反駁的機會。對,大概半個後宮都已經知道了。他就是不識好歹,贏粲跳下水救他,還生了病,他非要跟他吵架。大冷的天,贏粲甚至退去偏殿住,留下更暖和的主殿給他,除了禁足也沒有更多什麽實質性的懲罰,他還要得寸進尺,簡直天理不容。


    柏子青對這種邏輯無話可說。他更無話可說的對象還有他莫名其妙的遭遇!他入宮這樣久了,處處都不對勁,更是沒有一個人能相信。遇到的與前世不一樣的那些人,還都是神經病,一個比一個古怪,簡直是一出鬧劇。


    他最後敗下陣來,朝秦公公點點頭,跟著他走到偏殿門口的時候,那藥已經由太醫照看著煮好端過來了。


    秦公公截下那碗,抬手遞給柏子青端著,復又輕輕敲了敲門。不稍片刻,兩人都聽見裏麵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贏粲的所謂午睡太奢侈,他隻是闔眼休息了片刻,便又繼續回到案前,做一些根本不急著處理的事。


    秦公公略提了聲,“皇上,該喝藥了。”


    “拿進來吧。”


    柏子青僵硬著身軀望向頭髮半白,慈眉善目的秦公公。兩人都沒說話,權做表情上的交流。一個愁眉苦臉,一個微笑殷殷,兩人一個推門一個拉門,像扳手腕比力氣僵持不下。


    隻是最後總會分出勝負,柏子青一手拖著盤子,防著碗裏的藥傾灑出來,自然沒有秦公公雙手來的方便。他無奈之下,也隻能順著秦公公的手向前一跨,大義凜然入虎狼之穴。


    “柏公子,一定要看著皇上將藥喝完。切記,切記。”秦公公這樣對他說,而後替他關上了門。


    贏粲坐在書桌之後,並未抬頭。他大概以為來的是秦公公,隻問了句這麽這麽久才過來。


    柏子青目光無處安放,清了清嗓子出聲,“咳……那個……”


    贏粲聽見他的聲音才抬頭,柏子青餘光瞟了一眼,他似乎是有些愕然,然後習慣性微微眯了眼睛,“……如果你非要回羲和宮,也不必再來告訴我。”


    “知道了。”柏子青道,他將手中的盤子放在桌上,這才算任務達成。他其它事也不想問了,轉身便要走。


    贏粲沒去碰那藥碗,也沒看手上捏著的摺子。他的目光虛虛定在一個不具體的地方,正在出神。柏子青這才想起秦公公的囑託,他有些生硬地轉了回來,“那個,那個……秦公公讓我一定要看著你把藥喝完。”


    屋內靜極了,那捏著摺子的手極其配合地伸向瓷碗,一飲而盡不過也隻是一會兒的功夫。


    他輕輕將空碗放回去,朝柏子青的方向推來,對他說了聲謝謝。


    柏子青本作勢收了盤子要走,贏粲那兩個字卻如同刀一樣紮在他心上,他一點防備也沒有,幾乎是措手不及。


    “……你為什麽要道謝?”


    這個問題他問的很是艱難。對柏子青而言,贏粲永遠處於計劃之中與預料之外,他是一種不定因素,甚至從某角度上說,他應當是自己的敵人。


    可他卻對自己說了【謝謝】。


    贏粲皺著眉抬頭看他,隻當這是柏子青的老毛病又犯了,要打破砂鍋問到底,追究那些他別有用心的證據。於是他淡淡地解釋說他沒什麽意思,隻是禮節而已,再者,這本就不必你來做。


    “……說的也是。”柏子青動了動嘴唇,伸手收了盤,抱在胸前。


    他也終於想起了自己來送藥的目的。


    “你有看到我的玉佩嗎?我今天一直沒找到。”


    贏粲看了他一眼,像是聽他在說一件什麽日常的事,隻不鹹不淡地回答,“沒有。”


    “……那可能是掉在河裏了。”柏子青聽他說沒有,這才有些著急起來,“或者……或者是我從四合樓跑出來,被人擠掉了……也有可能是我和陸復宜躲那飛箭的時候,正好掉在屋裏……”


    柏子青嘆了口氣,他更擔心的是那燈會魚龍混雜,萬一被扒手扒了去,找回來就更要花更多的功夫了。


    “飛箭?”贏粲冷冰冰地道,“你們當真隻是‘一麵之緣’?”


    “你這是什麽意思?”柏子青聽他對這些事在意,對玉佩丟了反倒無動於衷,忍不住又要生氣,“我現在是在說冬青佩的事,那是皇家的東西,跟陸復宜一點關係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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