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子青的心忽然重重跳了一下,他攥緊了拳,又鬆開。他伸手從贏粲的手心拿過玉佩,許是他的手太冰,竟覺得手中握著一塊炙熱的火炭,要沿著神經脈絡一直燒到心裏去。


    柏子青立刻將玉佩收到袖口去了,他有些掩不住與心跳不同步的呼吸,隻能移開眼,“很晚了,早些睡吧。”


    贏粲直直地看著他的背影,唇角彎彎,“好。”


    自從在甘露殿被強抱回床、上以後,柏子青看贏粲還算有規有矩,便不再拒絕和他分開睡。現在外麵的天氣還算清爽,但一到夜間的氣溫驟降,是極易使人生病的。


    甘露殿有兩床被子,柏子青靠裏睡,刻意貼著最沿邊不願與贏粲又任何肢體接觸,蓋一床棉被還算暖和。但在柏府,他自己的房間,可是常年隻有一床被子,而且這床的比例……連甘露殿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大概是前世留下的習慣,柏子青重生後便不再願意讓人貼身伺候著做一些事情。例如洗漱和換衣服,在宮裏有小九這個前世今生的熟人,還不算太別扭,在柏府時,連素問都是不必做這些事的。


    柏子青心裏被贏粲一連串的“詭異”舉動弄的亂糟糟的,他大腦難得混亂,直到換了衣服撲上床,習慣性地往牆裏縮時,才發覺這兩個枕頭的距離有多近。除非他整夜都側身背對著外麵睡,否則,隻要他一翻身,就必定會貼著贏粲。


    “……我再讓人拿一床被子過來。”比起距離,柏子青更介意的是【與贏粲同蓋一床被子】這樣聽起來就可怕的事。


    屋裏正好秦公公也在,他服侍贏粲換了衣服,問了柏子青一句,“這種事兒就交給奴才吧,公子是覺得這晚上冷嗎?”


    “……沒有……不……有點吧。”柏子青有些窘,在宮裏他肆無忌憚的不在乎,到了家裏,卻這樣猶豫起來。


    長平公主暫且不說,這一連幾次的事情,已經讓柏舒有些起疑心甚至找了他談話了。要是給他知道,還指不定要怎麽想。


    “算了算了,又不起風,不用了。”


    柏子青翻身躺下,側身向裏又仰麵躺平,他再度確認了一下關於距離的問題,才又再重新回到側身被朝外的姿勢。


    其實不論哪種,這些都是避不開的。嫁給贏粲也是,做某些事……也是一樣的。


    柏子青閉上眼,嘆了口氣。


    “再拿一床薄一些的被子過來,子青怕冷。”


    贏粲著一身素白的單衣朝床榻走來,卻在秦公公退出去前,還是讓他再拿一床過來。


    那種不按節拍的心跳又開始作亂,柏子青沒有睜眼,卻能感到身後的動靜。贏粲掀開杯子的一角,躺了進來。


    背後的溫度一寸寸升高了,柏子青卻又覺得那不全是贏粲的溫度,也有他自己的。


    房間裏一時隻剩下呼吸聲。床頭的蠟燭未滅,二人這樣的僵直持續了似乎一個很是漫長的過程。柏子青左等右等等不到那多一床的薄被,又實在受不了,遂翻身坐起。他這一轉身,這才發現原來贏粲也沒有睡,正一手撐著後腦勺,笑得無聲,卻肆無忌憚的。


    “你笑什麽?看我做甚?”


    “我在等你回頭。”贏粲道,“我在猜你什麽時候會回頭,什麽時候會問我‘為什麽’。”


    “……你在說繞口令嗎?”柏子青清了清嗓子,“我是在等被子。”


    “是我的被子。”


    “什麽?”


    “你說了不用,是我讓人多拿一床的。”


    “那拿我怕冷當理由的不是你嗎?”


    “是啊。”贏粲老神在在的,仿佛有一百個理由,“那也是我要的,不給你。”


    “給我也不要!”柏子青那些什麽心神意亂啊,腦中空白啊統統都煙消雲散了。他裹著被子躺下來,閉著眼睛硬睡。或許是今天太累,不知不覺居然就睡著了,翌日還是贏粲推醒的他。


    即使是睡前兩人拌嘴,那床薄被還是蓋在柏子青的身上。他睡覺向來比較安穩,但睡得迷迷糊糊時主動往贏粲那邊靠也有。


    柏子青揉著眼睛伸懶腰,在秋風中鼓足了好大的勇氣,這才起了身去給長平公主請安。


    早飯時分,柏府的人都知道柏子青得了“特權”的事了。其中最高興的要數柏念,她歡呼了一聲,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被二夫人嗬斥了一句。


    雖然過程與結果都有些意外,但到底,與崔道融和素問見麵的事情圓滿解決了。柏子青上了馬車,與家人揮手告別。


    柏子青卻未能鬆口氣,這天贏粲雖然沒有早朝,但未必不會找一些涉案的相關人員到宮裏來進行查問。會試已過,這兩日就是出榜張貼名單的時候,柏子青更擔心的會是某些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對張珣等人不利。人證的安全,也成了至關重要的事。


    柏子青在路上也就此事有意無意問了問贏粲的想法,雖說是後宮不得幹政,但贏粲卻連一絲避諱也沒有,大大方方地答疑解惑。


    “也就是說,張珣等人可以擁有人證以及考生的兩重身份,再進入殿試?”柏子青皺著眉,“如果將這幾人全部放進宮,會不會被人說是有所偏袒?”


    “會。”贏粲道,“但事實是,這六人確有進入殿試的資格,隻是在這過程中,被人無辜奪去了名額罷了。”


    “他們都是自幼刻苦讀書的人,都從挺遠的地方過來,家不在京城,更無人依附……”柏子青的聲音漸低,這句話前半段與這六人都吻合,最後一個,唯有張珣不同。“……張珣機緣巧合地與我見了一麵,大概是聽了我會在初二這日回府的消息,才帶著其餘的人等在門前,這個勇氣與魄力,實在難得。”


    贏粲的指尖在軟塌上敲了敲,“子青這是在為自己的朋友吹枕邊風嗎?”


    “……”柏子青被他噎住,“什麽枕邊風?再說,我隻與他見過兩麵,還是加上了這一次,根本不能算朋友。”


    “那你為何對這個張珣這麽關注?”


    “我剛才說了啊,因為他有信念,也有能力。”


    柏子青找了個藉口,他在內心思忖:比起這些,我當然更怕這個張珣是你的人。


    “你既這麽欣賞他,為何不去找柏卿,給他安排個差事?”贏粲淡淡道,像是隨口一問。


    “這話又繞回來了。第一,我與張珣不熟;第二,父親不會是這樣的人。”


    “你大哥……”


    “大哥好歹也是名師出身,身份學識樣樣都不差,昨日薛猷定薛大人不是也證明了嗎?”


    贏粲低笑一聲,“你這意思還不是一個背景在先,既然如此,方才幫那些寒門子弟說話,又有何意義?”


    柏子青詫異望他一眼,“我們的出生豈是能由我們決定的?別人羨慕我,我又何嚐不羨慕他們?”


    “從何說起?”贏粲淡淡道,“自開國起,柏氏一族一向享盡皇家賦予的,最優渥的恩寵。在這恩寵之下,疊代而起,柏家出了三朝宰相,世襲的公爵之位,能保柏府下的人榮華富貴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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