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將近午時,宮中禦廚一片忙亂,正緊張備膳中,其他宮殿也有條不紊地做著備膳的準備,步步所居的金坤宮卻仍舊一片平靜,熠澤也不逼她同房,由著她的心意,讓她住進了翩洛生前所居的金坤宮,觸目都是回憶,雖近飯時,但她還沒有進食的打算,從前讓人稱奇的大胃王已經萎縮得隻剩下一小碗粥的飯量。


    “娘娘請用紅果開胃湯,這是皇上命人送來的,娘娘好歹用點吧。”一名宮女頭領模樣的人上前輕聲道,見步步不答,她麵帶微難之色,略一猶豫還是朝後麵招了招手,一名素服宮女膝促上前為她上一道冰紅色的湯點,紅豔豔的顏色在這眼前一片白色之中顯得猶為鮮亮,裏麵尚有幾顆翠綠色的丸圓,看來確實是讓人胃口大開。


    步步微微有些興趣,送湯茶的宮女飛快地看了步步一眼,眼中似乎有什麽東西閃過,步步心一動,那宮女似乎無意地擋住領頭宮女的目光,舉托盤舉過頭頂呈上,步步伸手欲取紅果湯,手心在那一瞬間被飛快地塞進一個小紙條,步步心中明了,此時領頭宮女似乎察覺到什麽,很快走來,雙目機警地在步步和宮女之間遊移,輕聲問道:“娘娘,有何不妥?”


    不愧是熠澤派來的人,這麽隱密的動作居然也會被她懷疑,步步注視著那宮女道:“這丫頭看著挺幹淨,倒不像皇上那邊的宮女濃妝豔抹的。”


    領班宮女了然,或是說自以為了然--看著皇帝身邊的那麽多女人,心裏不舒服是難免的,便沒有再起疑。步步喝過湯站起身來又到窗邊閑坐,趁機打開紙條,背過人時將紙條打開一看,心中一凜,驚怒交加,柳眉登時倒豎了起來。


    “玉恒昨夜失蹤,恐已被帶入宮。曾秦。”


    玉恒!


    步步嘶了一聲,心裏懊惱,近來事多,竟然忘了這碴?玉恒有一點武功,但那三腳貓的功夫能抵什麽用?


    “娘娘,怎麽了?”那領頭宮女又來詢問,對於步步,她真是時刻注意著,平時也就算了,憐她身為人仆,有時也身為由己,各為其主罷了,況且有本事找當事人解決,找個不能還手的奴才算什麽本事,因此她從沒有為難過下人,但現在正煩著,登時她隻覺得一股心火猛然躥了出來,厲聲喝道:“難道我呼一口氣吸一口氣也要你來管嗎?走開!”


    領頭宮女想來是有品秩在身的,被斥也不見得多慌張,她急忙跪下稟道:“皇上有命,娘娘近來心中哀淒,囑奴婢們好生伺候著,不得有任何閃失,奴婢也是關心娘娘,並沒有其他意思!”


    步步冷笑一聲盯著她道:“這麽說,隻要我不哀淒了,你就可以滾了?”


    領頭宮女忙磕頭道:“奴婢是受了皇命服侍娘娘的,怎麽敢擅自離開?當然娘娘身懷絕技,自然可以讓奴才好看,但奴才但凡有能力起坐,爬著都要來伺候娘娘的!”


    “拿皇帝來壓我?拿武功來說事,你能耐啊,拿著雞毛當領箭是吧?你不懂武我對你動武那是我沒本事,來人,把這個目無尊上的奴才給我拉到房簷下跪上兩個時辰!”


    領頭宮女猶自磕頭:“娘娘饒命,奴婢是奉皇上旨意……”


    這話對步步半點用處都沒有,不是熠澤派來的,再蹦噠她都還懶得理呢,要的就是皇帝派來的。


    望著房簷下跪著的宮女,在冷風的吹凍下瑟瑟發抖,步步沒有半點心軟,現在不豎立權威將來誰還理會她的話,連曾秦都能在皇宮中安插自己的親信,她好歹也是從小在宮中長大,卻沒有半個自己的親信之人,這絕對是她的疏失,但是……


    她心中動了一下,她當初心性不定,沒有在宮中留下自己的親信倒也算正常,但是姑姑這麽聰明的人,怎麽可能沒有在宮中留下什麽親近親信之人,那些原來服侍她的宮女都去了翩家成為翩府的“座客”,為翩洛守靈三年,三年後也任由翩府發落,嫁人或是養老皆隨其便,熠澤這是收買人心,也是在鏟除翩洛的心腹,但除此以外呢,宮中還有沒有翩洛的人?


    熠澤很快就來了,步步站在窗前頭也不回,熠澤溫言道:“出什麽事了?那奴才為什麽讓你這般氣惱?”


    “煩死了!我走路後麵也跟著一大堆人,我睡覺帳子外也堆了十幾二十個人,我吃飯吧旁邊也要跪上幾十號人,煩死了,這個皇宮我是呆不下去了,我要出宮去。”


    熠澤變了臉色,忙攬住她纖腰道:“父皇大喪未發,你怎麽說走就走?”


    “等先帝發喪之日我會來的。”步步搖搖手示意沒有商量的餘地。


    “步步,你是我的妻子,你不在宮中成何體統?誰來主持後宮?”熠澤試圖動之以情,奈何步步完全不接受:“後宮有孟太後就足夠了,至於我,我本來是澤王妃,又不是太子妃,沒受過封號,沒領過糧餉!什麽太子妃,皇後,口頭說說當不得真,我真的得走了。”


    熠澤苦笑,當時他尚是熠澤王爺,大尊宮以皇子名字為稱號,步步實際的尊號便是“澤王妃”,後來他被立為太子,步步又不在身邊,再接下來熠澤登基步步也沒有在場,真論起來,步步還真是連太子妃也不是,她說走就要走,誰攔得住?,熠澤武功與她相差不多,但若是真到了兩人以武相見的時候,熠澤自思也討不了什麽好,步步拚起命來那可是跟瘋子一樣,他又不能真和她拚命。


    熠澤眯起了眼睛:“若我不讓你走呢?”


    “那我也要走,有本事你攔我試試。”步步瞥了一眼殿外跪著的女子:“到處全是你的眼線,這個犯人我可當不了。”


    熠澤用力環住她的腰,寵愛無比地親了親她的額頭道:“傻孩子,你真要走,那玉恒怎麽辦?”


    步步好像剛聽到這個消息一般,張大了嘴巴,疑惑地睜著眼睛:“玉恒,玉恒怎麽了?你為什麽突然提到他?”果然在宮中,她在心中思忖。


    熠澤看她那無辜的眼睛瞪得像貓一樣圓,不由得失笑著揉揉她的長發,這家夥雖是在宮中,卻無視宮中衣著需整肅的宮規,長發就這麽直直地披散下來,幾分慵懶幾許撩人,隻因了一身的白衣才不曾讓那份少女的氣息更嬌豔,熠澤呼吸有些不順暢,但現在大喪未過,他隻把下巴放在她的頭頂上,笑道:“別裝了,你不是已經知道他失蹤了嗎,你消息挺靈通,我不過剛把他請進宮喝個茶,你居於深宮之中,竟然就能這麽快得到消息,步步啊步步,這麽聰明,你說,我怎麽舍得放開你?嗯?”


    用下巴揉揉她的頭頂發,深吸一口她的芳香:“步步,留下吧。”


    他們分別許久了,分別前最後一次擁抱已經忘了是在什麽時候,是在熠澤第一次大婚前嗎?


    她忍不住回抱著他,深吸著他的氣息,想找回兒時被他嗬護的感覺,但他的氣息依舊,他的溫暖如許,可是兒時的單純喜歡的感覺卻再也找不回來了,她悲哀地發現,自己似乎失去了對美男的向往之情,美男當前,她的心卻一片平靜,他再美再風華終究再也不是她的歸宿。


    步步從他的懷中掙脫出來,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熠澤哥哥,醒醒,天亮了。”


    她容顏依舊,隻是清減些許,但她心已經分明遠去,“是啊,天亮了。”熠澤悵然看著她,眼神漸漸清晰冷靜,微笑地將她扶回座上言歸正傳:“玉恒是在我手上。”


    步步仍舊一臉天真的訝異:“他怎麽會進宮來的,來我找的?”


    “是我把他傳進宮的,當然,是‘秘密’的,他是你的朋友,讓人知道一國皇後跟男人來往密切終究不好。”熠澤淺笑地無情:“當然我可以安排你見他,封後大典過後我將封他為官,畢竟玉恒此人學識能力都是難得的,又隨你去過齊地,將來可以協管齊地事務。”


    步步強忍怒氣,偏著頭道:“可是他說過不想做官,他家是經商的,並不想牽涉官場。”


    “嗬。”熠澤紅唇微勾如要攝魂,步步忍不住又有點心猿意馬起來,忍住想要伸出手的狼手,老老實實地揪著衣服聽他細說:“我雖不許官商勾結,但如今我大尊百廢待興,也需要這些為商之人居中流通錢貨,光是靠我朝廷之力難免吃力了些。”


    頭腦不錯,步步在心中暗讚。


    “那好啊,玉恒一定很高興,他怎麽說?”步步好奇地問。


    “他說要看你的意思,他倒是對你……忠心得很。”熠澤淡淡地道,忍不住醋意暗生,哼了一聲。


    步步有些裝不下去了,直截了當地道:“那我要見他。”


    “見!見!你說要見,我怎麽能說不見呢,”他笑得很溫柔:“好,依你!封後大典後就讓你見!我方才來時已經命人準備明日的封後儀式,尚衣局要備一套鳳袍並不為難,之前我早命人備下了,到時你穿上一定很漂亮。到時頭發這麽挽上去,再戴上真正的九龍鳳冠,一定美得讓所有人都為之傾倒,不過不要緊,這絕世的容顏隻屬於我一個人,到時我一定會站著等你向我走來,牽住你的手,一同坐上金鑾寶殿,這世間,誰也沒能把我們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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