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祖的做法是有理論依據的,他的方法出自《楞伽經》:


    非一切佛國土言語說法,何以故?以諸言說,唯有人心,分別說故。是故有佛國土,直視不瞬,口無言語,名為說法;有佛國土,直爾示相,名為說法;有佛國土,但動眉相,名為說法;有佛國土,唯動眼相,名為說法;有佛國土,笑,名說法;有佛國土,欠 nb74a ,名說法;有佛國土,咳,名說法;有佛國土,念,名說法;有佛國土,身,名說法。


    ……


    如來亦見諸世界中,一切微蟲、蚊蠅等眾生之類,不說言語,共作自事,而得成功。


    在這種理論之上,馬祖把如揚眉、動睛以及豎拂、喝、踢,種種超出常理的舉動,都吸納為教學方法。胡適在《中國禪學的發展》中對此的理解是,這些舉動往往並沒有什麽意義,也並不是叫對方知道是什麽意思,他僅僅是想給你一個謎中謎,叫你去漸修而頓悟,或頓悟而漸修。舉例來說,有一個僧人向馬祖問道:“如何是西來意。”馬祖二話不說抬手就打,這人問他為什麽要打自己,他說:“我若不打汝,諸方笑我也。”


    胡適研究認為,馬祖不靠語言文字說法,他的方法是對的,也確實有目的、有內涵。禪宗的方法其實就是教人“自得之”,教人知道佛性本自具足,莫向外求,所以不需要過多文字的表述。但是後來模仿的人越來越多,又因為其中的奧妙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就有故弄玄虛者混雜其中了。胡適說“打一下,咳一下,你不知道是什麽意思,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這種發瘋,正是方法,但既無語言文字做根據,其末流就有些是假的,有些是捏造的,而大部分是騙人的。”


    可見,頓悟這種修行方法是成立的,但是因為其自身特點的原因,給濫竽充數者造成了可乘之機。那麽,真正的頓悟的內涵是什麽?我們可通過六祖得衣缽的經過體會一二。


    禪宗五祖弘忍大師在湖北的黃梅開壇講學,弟子眾多,有五百餘人。弘忍法師年紀大了,想在弟子中尋找一個繼承人,他就對徒弟們說,“大家都做一首偈子,看誰做得好就傳衣缽給誰。”


    弘忍大師的上座弟子神秀是弟子中公認修為最好、最有號召力的。他在寺院牆上題寫了一首偈子:


    “身是菩提樹,心為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大家看到這個偈子,都非常讚嘆,認為能傳承大師衣缽的非神秀莫屬。


    當廟裏的和尚們談論這首偈子的時候,被廚房裏的負責舂米的慧能聽到了。慧能不識字,請人把這首偈子念給他聽,聽完後慧能嘆道,“美則美矣,了則未了。”他也做了一首偈子,又請那人幫忙寫在牆上:


    “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


    弘忍看到這個慧能的偈子以後,問身邊的人是誰寫的,旁人答說是夥房火頭僧慧能寫的。弘忍不動聲色,當夜就將衣缽傳給了慧能。


    神秀的偈子說要時時刻刻地去照顧自己的心靈和心境,通過不斷的修行來抗拒外麵的誘惑和種種邪魔。在他的觀念裏,人性是脆弱的、易被汙染的,所以總要與那種脆弱的自我做鬥爭。他向我們顯現的,即是“漸修”的修行理念。


    慧能與神秀相反,他認為世上本來就是空的,看世間萬物無不是一個空字;心本來就是空,自然也就無所謂去抗拒外麵的誘惑。慧能眼中的人性,自然天成,完全不需要後天的雕琢,所以他的法門會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慧能的理論單刀直入,簡單而感人,征服了許多人的心,終於使南宗成為禪宗的正統,而禪宗又成為佛教的正統。胡適認為,慧能雖然提出了革命性的理論,卻沒有總結出係統的方法,他講不出應該樣教人得到頓悟。隨著禪宗的發展,“頓悟”分成四種:頓悟頓修、頓悟漸修、漸修頓悟、漸修漸悟。其中“頓悟漸修”、“漸修頓悟”都是需要教學方法進行教授的。馬祖傳承了慧能的思想,他用超乎常理的舉動觸發修行者的智慧,使人瞬間完思維的突變或飛躍。可以說,馬祖道一是教學方法方麵的專家,禪門中許多奇怪的教學方法,都是從馬祖來的。


    (本章完)


    第61章 愛則和,無愛則離


    第十四章 茜紗窗下說情事


    1 愛則和,無愛則離


    胡適的情感世界充滿了糾結的意味,他有真心相愛的情人,卻不能與之長相廝守;他與不愛的妻子共度一生,還對她嗬護有加。他用生命體驗情感,麵對愛情有火般的熱情還有冰般的冷靜。扯一段如煙似霧的“軟煙羅”,為心窗糊一片艷若晚霞的霞影紗,走入胡適鳳尾森森,龍吟細細的翠竹掩映的心靈角落,聽一聽他對愛欲,對情事冷靜而有深度的解說。


    他的失敗是一個單純的理想主義者的失敗。他的追求,使我們慚愧,因為我們的信心太小了,從不敢夢想他的夢想。他的失敗,也應該使我們對他表示更深厚的恭敬與同情,因為偌大的世界之中,隻有他有著信心,冒了絕大的危險,費了無數的麻煩,犧牲了家庭的親誼和人間的名譽,去追求,去試驗一個“夢想之神聖境界”,而終於免不了慘酷的失敗,也不完全是他的人生觀的失敗。


    ——《追悼誌摩》


    1931年11月19日,徐誌摩乘坐的飛機觸山失事。那位浪漫而多情的詩人,在萬米高空化作了熊熊火焰,正如雪萊的詩歌所吟唱的:向上,再向高處飛翔,從地麵你一躍而上,像一片烈火的輕雲,掠過蔚藍的天心,永遠歌唱著飛翔,飛翔著歌唱……


    徐誌摩的死,看似純屬意外,其實與他曲折的感情經歷有著密切的聯繫。徐誌摩當時與陸小曼感情淡漠,又愛戀上了林徽因,但是,他沒有聽從胡適“愛則和,無愛則離”的勸告,在與陸小曼、林徽因的感情旋渦中掙紮。那日,他正是從上海看了陸小曼,然後急著趕去北京赴林徽因的演講,才遭遇了飛機失事。


    說到愛情,世人都認為徐誌摩其人輕浮,唯有胡適不這麽看,他認為徐誌摩不是輕浮的浪子,而是一位勇於追求愛情、勇於麵對真我的人。


    徐誌摩視愛情若生命,為了愛情,他肯不惜一切去追逐。他的自由愛情觀念,是胡適所內心艷羨的。愛情是什麽?愛情是火,是風,是雷電,既然來了,就張開雙臂去接受,痛就痛苦、樂就快樂。這樣的愛情才是自然、真性情的愛情,這樣的人生才是真實的有愛有痛的人生。


    然而胡適雖然渴慕浪漫,卻也深知現實的冷酷,他在愛情麵前極有分寸。他壓抑著血液中浪漫的因子,徐誌摩做了他想做而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情。他嗬護徐誌摩,如同嗬護自己的愛情理想。所以當徐誌摩和陸小曼結婚時,眾人皆反對,唯有胡適盡力成全。


    陸小曼是京城著名的交際花,擅長繪畫,精通英文和法文,可謂才貌雙全。可是她為人活波輕浮,與徐誌摩的前妻、踏實穩重的張幼儀比起來,自然不能為長輩喜愛,徐誌摩的父徐申如反對愛子迎娶陸小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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