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誌晚的後腦勺,怎麽樣?是不是挺像的?”


    全家人看了那幅畫後哈哈大笑。雖然父親沒有流露,但他對誌晚尤其鍾愛。年紀最小的誌晚是我們全家的寶貝,我和槿令從小對誌晚也疼愛有加,兩姐妹還會彼此吵著要照顧誌晚,暗暗把對方當成競爭對手。誌晚從小聰明又乖巧,很喜歡笑,經常贏得周遭人的喜愛。在青瓦台拘束沉悶的生活中,小誌晚扮演了為我們帶來活力的角色。


    槿令藝術天分出眾,從小就具有獨到的審美觀。我則因為身為長女的義務和責任感,成了典型的模範生。槿令是個有創意的女孩,相對地也較渴望自由,在三姐弟當中,尤其槿令最受不了青瓦台充滿製約與限製的沉悶生活。


    打從搬進青瓦台前住在議長官邸時,我們三姐弟就幾乎沒有什麽玩具,父母也很少送玩具給我們,原因是即使沒有玩具,也有足夠的空間供我們跑跳玩耍。年幼的誌晚,唯一的玩具就是一隻足球。有一回親戚在美國買了一隻上發條就會自動走路的小狗玩具送給我們,我們三人好奇地聚在一起拿著它玩了一整天,母親卻憂心忡忡地看著這樣的我們。那時在她身邊的秘書說:借戴父親的墨鏡仰望夏日的烈陽。攝於豬島。


    “何必為了小朋友拿一兩個玩具玩而擔心呢?”


    但母親堅持:


    “那並不是隨手可得的玩具。擁有別人沒有的貴重東西,對孩子的教育並無益處,即使沒有那種玩具,我們家的孩子也已經有了一大片可以盡情玩耍的院子啊。”


    接著她又補了一句:“要是大家聽到議長家沒有玩具的傳聞,一定會有很多玩具送上門,但要是他們聽到窮困的家庭沒飯吃也會這樣熱心嗎?很多人都愛趨炎附勢,所以請您千萬不要跟別人提我們家缺玩具這件事。我並非捨不得花錢買玩具給他們,而是比起新堂洞的家,這裏已有更寬敞的院子可供他們玩耍,所以貴重的玩具對他們而言隻是不必要的奢侈品。”


    頑皮搗蛋的誌晚是我們家的活力來源,也是珍貴寶貝。


    即使沒有玩具,我們也玩得很開心。誌晚經常不分場合地用玩具氣槍、射箭、摔跤來逗大家笑;到了晚上,就會乖乖待在姐姐們旁邊在素描本上畫畫。我們三姐弟常會比賽誰畫得好,並邀請父親當評審,這時誌晚就會先畫好父親的臉硬說自己是第一名。其實他隻是把父親的臉畫得大大的,再加上歪歪的眼睛、鼻子、嘴巴而已。看著那幅畫,全家人不知該說些什麽,笑得前俯後仰、樂不可支。


    有一天出門上學時,外頭下著傾盆大雨。我撐著傘踏出大門,沒想到雨傘竟被風吹翻了,隻能無奈地跑回去告訴母親雨傘壞了,於是母親幫我拿了一把新的塑料傘。那時站在一旁的事務官跟母親說:“風雨這麽大,塑料傘一下子又會被吹壞的,今天就讓槿惠坐車上學吧。”結果,母親用“槿惠你可以自己去吧?”的眼神看著我,我大聲地說了一句“我去上學了”,就抬頭挺胸地踏出了大門。


    過了不久,身子雖然被雨淋濕了,但穿著雨靴的我開心地用腳踩著地上的水,甚至忘了上學的時間。走到學校附近時,看到越來越多前來上學的同學,大家撐著雨傘在街上排成了一支長長的隊伍。一進教室,每個人都手忙腳亂地忙著擠幹衣服上的雨水,熱鬧極了。


    要是當時母親答應讓我坐車,或許可以比其他同學更舒服地上學,但我就無法體會與同學打成一片的樂趣了。母親堅持要我與其他同學一樣過平凡的學生生活,而她也確實這麽實踐了。


    雖然我們住在人人羨慕的議長官邸,卻沒有任何值得讓其他小朋友羨慕的特別東西,日子過得非常簡樸,就連搬進青瓦台後也不例外。對小時候的我們而言,青瓦台反而是一個處處充滿限製的痛苦地方。


    身為總統的女兒


    住在青瓦台是一件非常特別的事情,因為這不是人人都能有的經歷。或許身為總統的女兒,多少可以享受某些優待,但對於當時年紀還小的我來說,青瓦台的生活並不全然美好。在那裏的生活反而充滿許多禁忌。


    從小母親就對我們耳提麵命:“不可以向別人炫耀你所擁有的東西。”在那個生活困苦的時期,總統女兒的身份是一張危險的名片,一個不注意就很容易讓我們產生特權意識。


    就讀於聖心女中的某一天,幾個好朋友到青瓦台來,有個朋友看過客廳和我的房間後,一臉失望地說:“什麽嘛,和我家沒什麽兩樣,我還以為會布置得像公主的房間。”


    每當午餐時間,朋友們都會以為我的便當菜色應該有所不同,常常會偷瞄我的便當,但其實和同學們沒有兩樣。摻雜著大麥的雜糧飯、蛋卷、蜜黑豆、蘿蔔泡菜,就隻有這些。


    我入學的時候,聖心女中是修女經營的學校,校內有學生宿舍。母親認為我需要集體住宿經驗,因此讓我離開了青瓦台,在學校宿舍和同學們一起生活了一年,當時的生活過得非常愉快。


    那時,好幾個人睡在同一間房間裏,每一張床都用簾子分隔開來,偶爾我們還會瞞著修女偷偷吃宵夜聊天,也會互相傳閱言情小說,很多次修女們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父母親希望我們成為懷有遠大抱負的人。


    升二年級的時候,學校為了擴大教室規模決定廢除宿舍,因此我重新搬回青瓦台,過著搭電車上學的生活,每天一早都要搭乘從青瓦台經過孝子洞到元曉路的電車。


    這件事情後來在電車車長間傳了開來,有人開始留意每一位聖心女中的學生,猜誰是總統的女兒,非常有趣。


    有一天,車長看到我身上別著聖心女中的校徽,靠過來問道:“聽說你們學校有總統的女兒啊?”


    “是。”


    “聽說她都搭電車上學放學,那是真的嗎?”


    “好像是。”


    “她長得漂亮嗎?”


    “不清楚。”


    “那功課好嗎?”


    好勝心強的我每次體育課就會顯露調皮本性。高中時期教師節運動大會。


    “聽說好。”


    “她多高啊?”


    “應該跟我差不多。”


    我裝作不知情地回答,心裏暗自緊張深怕有人會認出我來。


    那天回家吃晚餐時提到了早上上學時發生的事情,大家笑成了一團。父親和母親雖然在笑,但是從兩人的眼神看得出來他們很慶幸大家認不出我,而母親更是稱讚了我機智的回應。


    春、夏、秋、冬……季節更迭,住在青瓦台的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搬進青瓦台後,家裏人最遺憾的就是無法經常吃到母親親手做的菜。母親為了當好稱職的青瓦台女主人,工作量幾乎和父親差不多,每天都過得相當忙碌,青瓦台的人們甚至為母親取了一個“申聞鼓[1]”的綽號,因為她會親自檢查每一封信件,而且還會悄悄地到處走訪視察。


    母親必須同時扮演好幾個角色,還要負責青瓦台的菜單,所以親自下廚的時間相對減少了。但隻要是全家人聚在一起的假日,她仍會親自下廚做晚餐。春天就煮艾草湯或薺菜湯,夏天則做涼麵,每晚幫我們準備點心也是母親的重要工作之一。當我讀書讀到深夜時,她就會親自榨杯蕃茄汁或準備一兩塊年糕配上菊花茶之類的傳統茶點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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