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世之後,女主武王代有天下!”


    宮人一見此等字眼,不敢自專,急忙拿給太宗觀看,太宗見和李淳風的卦詞不謀而合,心裏十分害怕,密令人追查此秘籍的來源,嚴懲販賣購買此等秘籍的人。


    三代以後,就有人奪了李唐江山,這預言弄得太宗心神不定,整日琢磨這武王是誰。這天太宗在宮中設宴招待眾武將,並設酒令,使各言小名。輪到左武衛將軍武安李君羨時,李君羨慷慨道出自己的小名:


    “臣小名叫‘五娘’。”


    太宗心裏一驚,“五娘”是女名,這李君羨的官稱、封邑皆帶一個“武”字,莫非此人是反叛我李唐王朝的人?太宗心裏波濤翻滾,臉上卻不動聲色,笑道:“何物女子,乃爾勇健!”


    與會的武將們一聽太宗的這句玩笑話,也跟著開心地笑了起來,但笑歸笑,李君羨從此以後可就倒了黴。太宗再也不讓他在玄武門值宿了,一下子把他貶為華州刺史。不久,又指使人誣陷李君羨與妖人交通,將其斬首,籍沒全家。


    殺了小名叫“五娘”的李君羨,太宗仍不放心,召來李淳風密問道:


    “秘記所雲,信之有乎?”


    李淳風心知皇帝殺錯了人,但不敢直說,為防止皇帝再亂殺無辜,李淳風答道:“臣仰稽天象,俯察歷數,其人已在陛下宮中,為親屬,自今不過三十年,當王天下,殺唐子孫殆盡,其兆已成矣。”太宗對此人恨得直咬牙,但也弄不清是誰,說:“疑似者盡殺之,何如?”


    李淳風搖搖頭說:“天之所命,人不能違也。王者不死,徒多殺無辜。且自今以往三十年,其人已老,庶幾頗有慈心,為禍或淺。今借使得而殺之,天或生壯者肆其怨毒,恐陛下子孫,無遺類也!”


    聽了李淳風這一番入情入理的分析,太宗嘆了一口氣,“疑似者盡殺之”的念頭隻好放下。


    時間已進入貞觀二十三年(649年),吃了幾年丹藥的太宗覺得心腹沉重,百無聊賴,竟厭煩起京師的喧囂,命行幸翠微宮。英明一世的太宗也覺大限逼近,命太子隨行。太宗也手撰《帝範》,將自己作皇帝的心得體會傳於太子,命其好好閱讀領會。《帝範》將太宗一生重要的行、能、思全部寫入,共分十二章:一、君體;二、建親,三、求賢,四、納諫,五、審官,六、去讒,七、戒盈,八、崇儉,九、賞罰,十、務農,十一、閱武,十二、崇文。


    翠微宮在終南山上,依山勢而建。此時正是鶯飛草長的季節,到處野花盛開,太子李治手捧《帝範》,沿著林間小道,邊走邊搖頭晃腦地念著:


    “……馭臣下,撫四夷,恩威並濟。一生中不尚聲色,務求簡約,不因一己安樂而勞人……”


    “哎喲!”一名嬌艷的女子迎頭和太子撞個滿懷。李治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見撞了人家,忙作揖道歉。


    “念什麽呢,這麽入迷?”那女子咯咯兒一笑,彎腰拾起掉在地上的《帝範》,翻看了一下,又笑眯眯地遞給李治,一臉崇拜地說:


    “學怎樣做皇帝呢。殿下真是好學,大唐有您這樣的太子,真是何其幸甚!”


    李治見是平日和自己“心有靈犀”的武才人武媚,心裏也自歡喜,臉上紅了一下,說:“姐姐又取笑我了。”


    武媚前後看看,見侍衛宮人沒有跟上來,飛快地用蘭花指戳了一下李治的額頭,嗔道:


    “叫我姐姐?我可比你大一輩哦。”


    “那天在後苑,你不是要我叫你姐姐嗎?”李治認真地說道。


    “傻樣兒!”武媚伸手在李治腮上輕撚了一下,見太子侍從已跟了上來,忙嬌聲說道,“我走了,殿下想著媚娘哦。”


    “嗯。”李治答應一聲,看著武媚驚鴻似地逃入樹林深處去了。這個武媚,寬寬的額頭,臉如滿月,渾身散發著成熟的魅力。她舉止大方,愛心滿溢,讓早早失去母愛,高高在上的太子李治感到難得的溫暖,每當看到她,李治心裏就掠過一種異樣的感覺。李治望著樹林深處,笑著搖搖頭,繼續向前走去。而樹林裏那雙隱蔽的秀目,也在注視著這未來的大唐皇帝,那顆極富心機的少女的心,也在悄悄地盤算著:皇上不喜歡自己,隻有抓住這仁弱的皇儲,才能抓住大唐的未來……


    這一天,李治正在為父皇煎藥,看著藥鍋中冒出的陣陣蒸氣,備覺無聊,便又捧起了父皇賜讀的《帝範》,吟誦起來。


    突然,一雙秀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耳邊還傳來了咯咯兒的笑聲。“別鬧,是妹妹嗎?父皇重病在身,你還有心逗趣。”李治抬手撫了撫那雙秀手,知道是妹妹來了。


    聽李治講到“父皇”,那雙手垂了下來,李治扭身一看,卻是才人武媚娘,他的臉一下子紅了,窘得張口結舌,講不出一句話來。


    武才人也有些神色尷尬,沉了沉,又笑了:“太子以前叫我姐姐,今兒又稱我妹妹,太子是否糊塗了,發燒了。”說著,她的手便撫了撫李治的額頭。


    李治躲閃著,不好意思地道:“我還以為是小妹與我開玩笑呢。”


    “怎麽,我就不能跟太子開玩笑嗎?”


    “不……不……”李治又接不上話了。


    武才人神色馬上一冷,旋又綻開笑顏,道:“太子與媚娘年齡相若,以後就互稱名字如何?”


    李治點點頭,馬上又搖頭道:“不可,別人知道了會……”


    武才人馬上打斷李治的話:“別讓他人知道不就行了。這可是我們的小秘密。”


    李治也笑了:“好吧,隻是這諾大的皇宮,我們難得有單獨相逢的時候,這稱呼也用不大著吧。”


    “誰說的,現在不就可以嗎?”


    “現在?”


    “是呀,治兒。”


    “你叫我治兒,那我叫你什麽?”


    “媚娘,叫媚兒也行。”


    李治的臉又紅了,嘴裏念叨著“媚兒”,心開始跳了。


    武才人的臉也飛上了兩朵紅雲,她低頭忖思了一下,抓住李治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前,道:“媚兒的心也怦怦直跳,你要守住這個小秘密呀。”


    李治的手剛一觸及武才人那豐腴的胸脯之後,頓時覺得渾身像燃燒起來一般。情不自禁地擁住了武才人。


    “治兒,治兒,你是我心中最儒雅仁義的男人,你可不要忘了我呀。”武才人偎在李治懷裏,低聲呢喃著。


    李治有些控製不住自己了,他的手開始急切地在她身上遊動。但武才人抬手止住了他的動作,低聲道:“這是皇上的寢宮,不可孟浪。今夜午時,我在偏殿候你。”說著,武才人又蝴蝶一般,輕盈地飛走了,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李治凝望著霧氣中漸遠的倩影,心中若有所思,又心潮澎湃……


    丹毒已開始發作,太宗除原有的胃病、風疾外,三月,又患上了痢疾,每每腹痛如絞,痛苦異常,人已被折磨得滿臉病容,瘦弱不堪。禦醫們想盡各種辦法,仍徒勞無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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