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母聽聞謠言之後,一病不起,整天躺在床上唉聲嘆氣,念叨著劉秀的名字:“我的好女婿啊,可惜了的。”陰麗華則一如既往地平靜,隻是臉色越發蒼白,難得再見到紅暈。


    在鄧奉的內心深處,他隱隱希望劉秀是真的死了。因為這樣一來,陰麗華就成了寡婦,成了自由之身,可以另外嫁人——嫁給他!


    他並不介意娶一個寡婦,隻要這個寡婦是陰麗華。盡管以他的條件,潘驢鄧小閑,樣樣皆一時之選,隻要他一點頭,無數黃花大閨女,都可以由他隨意索取。他也知道那些閨女都很美麗,可他偏不歡喜。


    有那麽一兩次,鄧奉索性問陰麗華:“如果劉秀真的死了,你會嫁給我嗎?”


    陰麗華愣了很久,嘆道:“談論如果的事,又有什麽意義呢?”


    鄧奉忽然被激怒起來,道:“那就不談如果。就算劉秀還活著,我們現在也可以私奔。”


    陰麗華搖了搖頭,冷笑道:“怎麽可能!母親有病在身,這門婚事又是她中意的,倘若我拂了她的意,她非自尋短見不可。我怎麽可能逼死自己的母親?”


    鄧奉追問道:“然而,這門婚事你中意嗎?”


    陰麗華轉過頭去,良久方道:“我們何必要談這些呢?”


    鄧奉的心沉入穀底:陰麗華即使在她已經失去希望的時候,也不願意給他任何一點光亮。


    【no.2 各種消息】


    從花開到雪落,再從死寂到復甦,時光悄無聲息地流過,轉眼已是一年多過去,劉秀還是沒有絲毫消息,他仿佛已經消失於這個世界,也消失在新野鄧府之中。沒有了劉秀,世界照樣運轉,生活依然繼續,隻有陰母還病懨懨地躺在床上,照例每日嘆息著她的好女婿。


    歲月的平靜,又重新燃起了鄧奉的希望。他幻想著各種可能,或許劉秀確實已經死了,又或許劉秀雖然還活著,但是已經移情別戀,徹底地忘了陰麗華。隨著劉秀毫無音信的時間越來越長,鄧奉也越來越覺得,時光已經替他解決了所有的難題,劉秀和陰麗華的婚姻將會如同一樁懸案,最終不了了之。


    然而,忽然就有劉秀在河北稱帝的消息傳來!


    一聽到這個消息,看似奄奄一息的陰母,從床上一躍而起,一副打了雞血的模樣,開始到處找人顯擺:“瞧,我沒有看錯吧,我的女婿劉秀,嘿嘿,當皇帝啦,我的女兒嘛,當然就是皇後。”聽眾們大抵都是一些婦女,於是帶著滿臉的羨慕妒忌,忙不迭地向陰母道賀獻媚。


    陰母顯擺完畢,渾身舒暢地返家,鄧奉當路攔住陰母,譏諷道:“皇帝又如何?至於讓你得意成這樣嗎?”


    陰母笑道:“皇帝,權力大得無以復加,錢也多得無以復加,如何能不得意?”


    鄧奉道:“難道這些就能讓你女兒快樂?”


    陰母冷笑道:“我是她媽。我快樂了,她怎麽可能不快樂!”


    鄧奉瞬間戰敗,無話可說。“權力大得無以復加,錢也多得無以復加”,這就是陰麗華她媽的原話。陰母毫不隱諱她的目的,她就是奔著這兩樣東西去的。再說別的都已多餘,隻問這兩樣東西,鄧奉你有嗎?


    聽說劉秀不僅活著,而且稱帝,陰麗華表麵上依然保持著平靜,但臉上重又浮現的紅暈卻騙不了人,她分明也感到愉悅和開心。


    然而沒過幾天,又有新的消息傳來,說是劉秀已經另外娶妻,而且是真定王劉揚的外甥女郭聖通。論家世、論錢財,郭家都遠比陰家強。


    這則消息,有如一道晴天霹靂,重新將陰母劈回床上,又開始了沒完沒了的唉聲嘆氣,隻是再也不提劉秀的名字,也不再念叨什麽“我的好女婿”。


    而這則消息,對於陰麗華更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即使再美的女人,在心愛的男人麵前,也永遠都是不夠自信的。她從沒見過郭聖通,但她忍不住會想,郭聖通一定比她更美,一定更能討劉秀歡喜。她憑什麽跟郭聖通比!郭聖通天天陪在劉秀身邊,耳鬢廝磨,千嬌百媚,而她呢,卻遠在新野,與劉秀遠隔十萬八千裏,像一個被遺棄的黃臉婆一般,除了每天眼巴巴地盼望他的消息,什麽作用也不能起。


    如果劉秀沒有變心,為什麽這麽久都不給她消息?如果劉秀沒有變心,為什麽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另外娶妻?


    陰麗華心亂如麻,她唯一能夠傾訴的人,就隻有鄧奉。然而,她的話才剛剛開了個頭,鄧奉便毫不客氣地打斷她,冷笑道:“你還真不把我當外人!這是你和你丈夫的家務事,哪裏用得著我來摻和!”


    陰麗華的心忽然一陣刺痛。以前鄧奉說到劉秀,總是直呼其名,仿佛在拒絕承認他和陰麗華之間存在婚姻。而這一次,他卻徑直將劉秀稱作她的丈夫,換而言之,他終於承認了她是劉秀的妻子。


    陰麗華不甘心,還想說點什麽,鄧奉卻已經轉身離去,冷冷丟下一句:“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必須承受相應的代價。”


    陰麗華絕望地看著鄧奉遠去。她曾經以為,不管發生什麽事,鄧奉永遠都會站在她這一邊,守候著她,保護著她。世界上誰都有可能拋棄她,但是鄧奉不會。世界上誰都有可能傷害她,但是鄧奉不會。然而如今的鄧奉,對待她卻仿佛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鄧奉的每個眼神,說的每一個字,都飽含著對她的仇恨。


    她原本希望能在鄧奉這裏得到安慰,然而,鄧奉對她做了些什麽?鄧奉狠狠地撕開了她的傷口,然後指著傷口告訴她,活該!


    鄧奉餘怒未消,又闖入陰母房中,沖陰母叫道:“你的好女婿呢,怎麽還不派人來接你?”


    陰母目瞪口呆,很快卻又反應過來,開始哭天搶地,揚言要自殺。


    鄧奉看著陰母鬧騰,心裏一陣厭惡,冷笑道:“你別光顧著哭呀,你倒是真自殺呀,這兒又沒人攔著你。”


    陰母見威脅全不奏效,隻得悻悻抹幹眼淚,冷笑道:“好你個鄧奉,你就是這麽對你親姑母的。”罵完便又縮回床上,繼續唉聲嘆氣。


    鄧奉先是傷害了陰麗華,接著又侮辱了陰母,他知道這樣不好,但他就是控製不住。


    這樣的傷害,讓他覺出一種復仇的快意。


    但同時他也知道,他所真正傷害的,他所真正想要傷害的,其實正是他自己。


    新野鄧府之內,早已沒有了先前那種溫馨和睦的氣息,每個人都懷揣著各自的傷悲,每個人都忍受著各自的委屈。而這一切,都因為劉秀而引起,更可笑的是,劉秀本人根本就不在這裏。


    到了公元二十五年十月,距離劉秀和陰麗華分別,已經過了兩年零兩個月,劉秀正式定都洛陽,終於派遣侍中傅俊前來新野,迎接陰麗華和其家人。


    好個陰母,又是從床上一躍而起,精神抖擻地四處賣嘴:“我就說嘛,我的好女婿是不會撇下我們娘倆不管的。這不,派人接我們到洛陽享福去了。”


    陰母賣完嘴,神清氣慡地回到家中,指揮下人收拾行裝,又見陰麗華悶悶不樂,便沒好氣地問道:“大喜的日子,你愁什麽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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