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輕靈,而他選擇狂野。


    可以華麗,而他選擇決絕。


    【no.3 將帥之別】


    經過漫長而無眠的一夜,第二天一大早,王鳳和王常再次登上昆陽城樓,向前一看,更加想哭。相比昨天而言,城下官兵又增加了許多,從各州郡徵募而來的士卒,仍在不斷抵達。漢軍這邊,戰死一個少一個,官兵那邊,卻是戰死一個,補充十個,這仗還怎麽打?這城還怎麽守?


    王邑比王鳳和王常起得更早,他望著城樓上疲憊的王鳳和王常,甚至開始有些同情對方,明知無望,卻又不得不反抗,那麽,讓一切盡快結束吧。令旗一揮,攻城開始!


    一切仿佛是昨天的重演,然而強度卻猛烈了數倍。昨天官兵隻不過從城西一麵進攻,今天則是從城西、城東、城南、城北四麵同時開戰。昨夜,官兵又繞著昆陽城築起了十多座高達十餘丈的高台,每座高台之上,此時都配有一名旗手,將昆陽城頭漢軍的防禦體係盡收眼底,一旦發現漢軍某處防禦變得薄弱,迅速通過旗語傳達給攻城部隊,立即大軍雲集,朝漢軍薄弱之處猛打狂攻。


    時間流逝得如此之慢,仿佛每當一人戰死,時間都要停下來為之哀悼一番。太陽寂寞地在天空中行走,終於從東方緩緩落向西山,在帶給血色戰場一段短暫的血色黃昏之後,徐徐收斂光芒,留給天地一片暗淡。


    城樓之上,王鳳和王常不可思議地彼此對望,他們打退了官兵的瘋狂進攻,他們守住了昆陽!這一天結束之時,他們居然還倖存在人世上!


    當夜,又一份傷亡報告擺在了王邑的案頭,一天下來,官兵再次陣亡五千人。王邑皺了皺眉頭,問嚴尤道:“嚴將軍有何高見?”嚴尤直言不諱道:“屯兵堅城之下,雖有雄師百萬,也難以施展。表麵上看,是我等在圍困昆陽,但換個角度再一看,昆陽何嚐不是也在圍困我等?為今之計,還是應捨棄昆陽,直奔宛城,利用中央軍的騎兵優勢,在開闊地勢衝鋒陷陣,摧枯拉朽。”


    王邑笑道:“不過又死了五千人而已,嚴將軍莫非又害怕了?”


    嚴尤乃是新朝德高望重的老臣,連王莽也敢當麵頂撞,麵對王邑的嘲諷,自然也不甘示弱,冷哼道:“大司空身為主帥,卻拘泥於一城一池之得失,徒令無辜士卒作無謂之犧牲。對此,老臣不得不害怕。”


    王邑道:莫非嚴將軍覺得我目光短淺、不識大體?嚴尤怒而不答。王邑一撇嘴角,笑道:“兩天死八千人,沒什麽大不了。照我的計劃,總共來了四十多萬官兵,我看,要戰死一半才行。”


    王邑隨口一說,嚴尤卻聽得不寒而慄。這是人話嗎?二十多萬條鮮活的人命,你說起來居然連眼睛也不眨?


    王邑見嚴尤大驚失色,於是笑道:“嚴將軍何必驚詫。嚴將軍熟讀兵法,我之所言,於兵法可有依據?”嚴尤默想片刻,道:“兵法《尉繚子》確實有雲:古之善用兵者,殺卒之半。殺卒之半者,則威加海內。然而……”


    王邑打斷嚴尤,厲聲道:反賊為何如此猖獗?就是因為帝國軍隊潰爛羸弱,不堪為用。我此番剿賊,勝利並非唯一目的,我要通過此次剿賊,為帝國打造一支鐵軍。你看看,這些從州郡臨時徵募來的兵卒,軍紀散漫,號令不習,哪裏有半點天朝官兵的樣子?要想將這些人打造成為鐵軍,非經千錘百鍊不可,而戰爭就是最好的練兵,至於戰場究竟是昆陽還是宛城,其實都一樣。懦者死,勇士生,死二十多萬懦者,留二十多萬勇士,足矣!剿賊成功之日,鐵軍摶成之時,再揮師北上,遠逐漠北,殲滅匈奴。內亂外患,一朝蕩平,則新朝國祚,可保長久流傳。說完,冷視嚴尤道:“你是將,我是帥。你注目的是戰場,我懷抱的是江山。”


    嚴尤也不含糊,話中帶刺,暗損王邑道:“老臣無能,想不了大司空那麽遠,老臣隻在發愁,明天該拿昆陽怎麽辦!”


    王邑一笑,道:“明日,休兵一天。”


    嚴尤急道:“漢軍已如強弩之末,休兵一天,正可使彼等得以喘息!”


    王邑大笑道:“我隻說明日休兵,可沒說明晚不戰!”


    【no.4 夜襲】


    昆陽,第三天,按照慣例,王鳳和王常一早便登上城樓,出乎兩人意料的是,官兵陣營今天居然出奇的安靜,一點也看不出即將發起進攻的跡象。兩人耐心地等了一陣,官兵依然沒有反應。突如其來的寧靜,讓兩人更加膽戰心驚,不知道王邑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在這寧靜的背後,又醞釀著何等的陰謀,潛伏著怎樣的奇招。


    漢軍在等待中度過了惶惶不安的一天,還是沒能盼來官兵的進攻。直到夜幕低垂,黑暗漸漸籠罩大地,對麵的官兵陣營隨之變得模糊,最後隻能看見其巨大而黑暗的輪廓,漢軍們揪了一整天的心這才稍微放下,看來今天是平安了,又在世上多活了一天。由慶幸而得解脫,由解脫而生睏倦,可憐的漢軍,枕著他們的戈矛和憂愁,開始在城頭艱難地睡去。


    夜半風起,陣陣涼意。王常夢中驚醒,爬起身來,站在城頭,對準官兵大營,迎風而尿。王常舉目四顧,黑暗依然幽深,而在不遠的天空,依稀有一群大鳥在飛,數百隻大鳥,在危機四伏的戰場上無聲地飛翔,景象詭異而淒涼。王常羨慕著那些鳥兒,如果我能像你們一樣,有一雙翅膀……王常一邊羨慕著,一邊繼續尿著。風吹著褲襠,清涼舒慡。


    大鳥漸飛漸近,再一看,赫然正在向城中飛來。王常大喜:好嘛,明天可有野味吃了。等大鳥飛到十步左右的距離,王常忽然驚跳起來,歇斯底裏地大呼:不是鳥,是鳥人!


    隨著王常的一聲驚呼,昆陽城前的十多座高台之上,剎那間火炬齊燃,方圓百裏之內,頓時亮如白晝。官兵鼓譟而出,沖輣車、雲車、撞車齊頭並進,步卒奮勇爭先,蟻附攀登。數百鳥人從天而降,迅速控製了一段長達十多丈的城頭,官兵士卒由此源源而上。


    這是更為慘烈的一戰,漢軍殊死抵抗,在付出慘重的傷亡之後,終於壓製住登城的官兵,奪回被鳥人控製的一段城頭。鳥人們見勢不妙,紛紛跳下城牆,往回便飛,漢軍趁勢放箭,少數鳥人僥倖飛回,其餘則中箭墜地,摔為肉泥。漢軍堵住防線缺口,死戰至天明,終保昆陽不破。


    中國最早的空軍戰術,就這樣無功而返。鳥人乃是王邑的秘密武器,也是他誌在必得的一擊,然而卻並未收到預期戰果,王邑望著眼前的昆陽,第一次有了沮喪之感。三天換了三種體位,始終無法進入,小小昆陽竟能如此頑強!


    嚴尤再次獻計道:“兵法曰:‘圍城為之闕’,不如圍城三麵,漏其一麵,城中反賊見有生路可逃,必然無心死守,遁離昆陽。候反賊逃出城外,再率大軍沿途剿殺,遠易於攻城也。”


    王邑久攻昆陽不下,臉上早有些掛不住,嚴尤的建議,無異於火上澆油。王邑大怒,冷哼一聲,“這是誰人之兵法?”


    嚴尤一愣,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但又不能不答,於是道:“此乃春秋孫武之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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