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都沒睡?”單雲問。伍德點點頭說怎麽睡得著。


    單雲說你給我倒杯水吧,口幹的不行,伍德把早已沏好的菊花茶遞給她,單雲剛一起身,胃裏就排山倒海起來,伍德見狀,趕緊拿起地上的痰盂,單雲稀哩嘩啦狂吐一陣後,感覺稍微好了些,屋裏麵的味道更重了,素有潔僻的單雲感到一陣噁心,心裏禁不住厭惡起自己來。她猛地起來,下地穿鞋,執意要去洗手間處理掉穢物,伍德扶了她,卻不敢讓她端痰盂,單雲一個勁兒地說沒事沒事,拿過痰盂,飄飄搖搖地進了洗手間。


    單雲將洗手間的門鎖上,拉開排風扇,將嘔吐物倒入馬桶,一遍遍地沖洗,直到她覺得幹淨為止。她擰開水龍頭,用冷水洗了把臉,才敢看鏡中的自己,不禁嚇了一跳,本來就不大的眼睛隻剩了兩條細縫,眼泡麵頰都紅腫著,頭髮蓬亂,不堪入目,與平時判若兩人。


    單雲見自己這副模樣,心裏著急,怕到明天爸媽來了,仍不能恢復原貌,就又撩了兩捧水來洗,還是無濟於事。她突然想起欣茹講過,把梳子的背麵摩擦生熱,能治腫眼泡,趕緊從梳架裏抽出一把梳子,使勁兒地在大理石檯麵上蹭,然後一下一下地把溫熱的梳子貼到自己腫脹的眼皮上,感覺好象真的舒服了不少,使勁兒地眨眨眼睛,卻不見一點兒消腫的跡象。


    門外的伍德怕單雲支撐不住,就一個勁地敲門說雲兒你快出來,別摔著。單雲一聽伍德這麽叫她,又忍不住要流淚,但她還是搖搖頭挺住了,說伍德你先睡吧,我沖個熱水澡就好了。伍德說你現在頭暈,不能洗,弄不好要虛脫的,實在要洗的話,我進去幫你。


    單雲嘴裏說著不用不用,心裏卻百感交集。伍德的體貼,恰倒好處的表達,總會讓她感到暖暖的,現在也是。所以,平時不管多累,為這個家付出的再多,她都沒有怨言,有伍德的理解和關愛,她便覺得擁有了一切,她是個懂得知足的女人,不貪心,這輩子,能跟伍德相依到老,就是她最大的所求,可現在這一切就好象水月鏡花那般虛幻,她把握不住,連伍德叫她的聲音,她都覺得不那麽真實了,她的生活會就此拐彎嗎,走向她不可預知的未來?


    單雲清楚地記得,伍德從濱海回來不久,他們就搬進了這套新居,伍德公司分的,是他們盼望已久的。住平房的時候,她就不甘簡陋,力所能及地讓棚壁生輝,用淡紫色的花布將靠裏麵的臥室裝扮起來,床上用品也都是同色係的,再於床頭櫃角放上幾束鮮花或者綠色植物,小屋顯得既溫馨又淡雅,也契合了她安靜恬淡的性情。靠外邊的一間,單雲拿它來做客廳,湖藍色的牆麵棚頂,配上淺黃色的沙發,純白色的電視櫃,沙發對麵的牆角是一盆蓬蓬勃勃的綠蘿,她用透明膠條將飛快生長的莖蔓粘到牆上,綠蘿攀牆而上,覆蓋了大半牆,十分的搶眼,陰暗潮濕的小平房在她的手裏變成了生機盎然的安樂窩。


    伍德每次從濱海回來,小屋裏都有不同的鮮花迎接他,盛夏的茉莉,初秋的野菊,隆冬的臘梅,暮春的海棠,花開四季,他們的小屋就有四季花香。在伍德看來,做妻子不會有比單雲更好的了,她有妙手回春的本領,不論條件怎麽艱苦簡陋,她都有辦法讓日子過得津津有味。新房還沒分下來,單雲就無數次地考察房子的結構,設計著裝修藍圖,她要把自己的新家布置成最溫暖、最舒適的地方。


    這個帶桑拿房的大洗手間,是伍德非常喜歡的地方。裏麵不僅設施齊全,布置的也十分講究,既實用,又有情調。靠左手,是一個木製的蒸氣浴房,剛好可容納兩個人,右手邊靠窗的是玫瑰紫色的雙人浴缸,旁邊是透明的玻璃臉盆,正對著落地飄窗的是一張原木窄床,床的上方掛了兩個卡通似的裝飾物,實際上是兩個小音箱。要是伍德不出差,單雲每天都會等他回來,一起蒸桑洗澡。伍德要是在外麵吃了飯,單雲就會備上幾碟小點,她怕伍德酒喝多了不吃主食傷胃,再放上好聽的cd。在外麵應酬累了,回到家的伍德格外地放鬆,跟單雲調侃說笑,講一些單位和生意場上的事情,單雲一般都是靜靜地聽。


    單雲突然有些恍惚,以前的一切好象就是一場夢,真實的生活可能從現在剛剛開始。


    怎麽辦?她不知道。明天爸媽來,一定不能讓他們看到自己這個樣子,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單雲關了鏡前燈,隻留了盞浴缸上麵的,她想泡個熱水澡舒緩舒緩。扭開水龍頭,放了大半浴缸的水,灑幾滴花露水在裏麵,踏進浴缸,閉目仰臥,強迫自己什麽也不要想。


    伍德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衛生間裏的聲音,知道單雲已經進了浴缸,擔心她一晚上沒吃東西,又醉得一塌糊塗,撐不住,就去廚房煮了白米粥,翻了翻冰箱,正好有鹹鴨蛋,他剝了兩個,把蛋清去了,隻留兩個油汪汪的蛋黃,放在白粥上麵,他知道單雲愛吃這個,敲了幾下門,沒有聲音,伍德便拿了鑰匙,開了洗手間的門。


    “我怕你撐不住,胃裏麵也沒東西了,煮了點兒粥,趁熱喝吧。”伍德說著蹲了下來,單雲看了看,白米粥上麵有兩個她最愛吃的油汪汪的鹹鴨蛋蛋黃,有了食慾,就去接伍德手裏的碗。


    “你躺著別動,我來。”伍德說。


    單雲沒有拒絕,伍德象對孩子般的每一勺都要用嘴吹了又吹,生怕燙著單雲。單雲躺在浴缸裏喝完了這碗粥,慘白的臉漸漸泛起了紅暈,隻是眼睛還腫著,布滿了深深淺淺的血絲,伍德心疼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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