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 十三日-廣西獨立;陸榮廷領銜


    二十二日-袁撤銷帝製;起用段祺瑞為參謀總長


    三十一日-四川將軍有意倒袁,與蔡鍔軍停戰


    四月六日-廣東被迫獨立;龍濟光領銜


    十二日-浙江被迫獨立;都督屈映光


    十七日─馮國璋、張勳提‘調停辦法八件’


    二十二日-段祺瑞出任國務卿,組新內閣


    二十六日-馮國璋電勸袁下野


    五月一日‘兩廣都司令部’成立於肇慶;都司令岑春煊,都參謀梁啓超


    八日-‘護國軍軍務院’成立於肇慶;撫軍長唐繼堯,岑春煊代;是為近現代中國‘一國兩府’之始


    九日-陜西獨立;陳樹藩領銜


    十七日-‘南京會議’,馮國璋、張勳策畫,十七省代表參加


    十八日-國民黨領袖陳其美被刺於上海


    二十二日-四川獨立;都督陳宦


    二十九日-湖南獨立;都督湯薌銘


    六月 六日-袁世凱病死,虛齡五十八歲


    七日-黎元洪繼任大總統


    記一失足的帝王夢


    在本世紀之末,我們平心靜氣,摒除近百年來所積存的成見,並以近十餘年來中國和世界近現代史所開放出來的視野與史料,再來回看世紀之初的紛紛擾擾,在比較史學的法則之下,我們難免也有一番覺今是而昨非的檢討。就以袁世凱來說吧,筆者始自孩提,可說就未讀過一本對袁氏有正麵評價之書。在超過半個世紀的教學生涯中,我個人對袁氏的議論,也可說是從全盤否定開始的。但是在憂患餘生中,歷經國破家亡,家破人亡,和大半生的顛沛流離之後,霜晨月夕,閉目沉思,再佐以讀破千卷史書的分析,餘終覺人類也隻是脊椎動物之一種,聖賢禽獸之分,那有若斯之絕對哉?從不同角度觀之,禽獸聖賢往往卻適得其反也。天何言哉?


    筆者不學,在史學中與袁某糾纏,所讀不下數百萬言,近年述而作之,蓋亦在十萬以上。袁世凱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呢?語雲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將貨比貨,吾為袁世凱悲,亦如餘之為汪精衛惜也。二人一為‘能臣’,一為‘才士’,均有足多者。小節出入,縱有可議,皆無傷傳世之名。二人之錯,錯在晚節,錯在一念之間,一失足成千古恨。一為曹操,一為張邦昌,就遺臭萬年了。汪精衛之失足,實由於身邊那個才勝於德,做宰相大夢,而生就漢奸胚子的周佛海,聯合汪氏潑辣褊狹的老婆陳璧君,而拖其下水,有以致之。袁世凱之失足,則由於他身邊,那個才德不稱,也做其宰相大夢,對現代政治知識實無所知而恃才傲物的楊度,聯合袁氏那位渾球‘太子’、欺父誤國的袁克定,把老頭子拖下糞坑,其失足情況,與汪氏如出一轍也……。袁家騮教授向我嘆息,說:‘實在是怪我的大伯父。’袁氏稱帝,克定確是個關鍵人物。克定除私人野心之外,別無足述,而其人又無行。睌年竟以好‘男寵’而破產破家,貧困以終。項城一代梟雄.而敗在這麽個敗類的兒子之手,也真是窩囊之極。楊度此人則自高自大,始共和,中帝製,晚年竟然加入了共黨。亦見其為人與思想之反覆無常,而心比天高,囗若懸河,己且不知,何能教人?袁氏為這種thinktank所誤,不敗何待?然士君子為政,治國安邦,自應有其立身從政的原則與主見,而曰為小人所誤,終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而已。在一個偉大而複雜的歷史轉型期中,袁公在智才德三方麵的主觀條件,與轉型過程中的各種客觀條件,無一相侔,怎能不失敗呢?思之可嘆。


    古德諾的一陣東風


    上篇已簡略言之,袁世凱鬥垮了國民黨之後,改組了官製,修改了約法,重訂了大總統選舉法,把自己推上既可傳子,亦可傳妻的終身大總統之後,事實上已經是一代帝王了。所差者就隻是一頂皇冠和一個帝王名號就是了。真是所謂‘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想不到這陣東風,竟從太平洋的彼岸吹來,美國憲法顧問古德諾教授( professor frank j. goodnow, 1859─1939 ),竟適時的提出了一篇‘帝製優於共和’的宏論。這一下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袁總統就真的訂製龍袍、雕嵌寶座,要做起皇帝來了。


    古德諾仁兄是怎麽回事呢?古氏那時是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法學院長、美國政治學會的創議人、當代世界政治學和行政學的權威,也是現代中國國際法的重要啟蒙導師之一的顧維鈞的博士導師。我國辛亥革命之後,傳統的‘王法’,開始向西方現代的‘民法’轉型,而自己無信心,乃向歐美和日本借才作顧問,便請到了美國的古德諾,和日本的有賀長雄。有賀對西方法學究有多大火候,暫不管他;古德諾倒的確是個權威,在純學理上說,他對這個‘顧問’( advisor )之職,勝任愉快,那是沒得話說的。他是個第一流的政治學博士生的導師,但是做起轉型期中、動亂中國的政治(注意不是政治學)顧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國古語說,‘文章不與政事同’,正是這話。他來中國所發生的影響,不在象牙之塔內的‘政治學’,而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實際‘政治鬥爭’,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古氏之來華,根據中美官書,是通過‘卡內基萬國和平基金會’( carnegie edn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ce)的介紹而來的。但是實際介紹人,我懷疑是他在哥大所教過的大弟子顧維鈞(1887─1985)。敲邊鼓的則是顧的莫逆好友王寵惠(1881─1958)。王是民國第一、二、三屆內閣中,耶魯出身的最年輕的外交總長和司法總長,時年才三十掛邊。顧維鈞時任袁世凱的機要秘書,為袁之心腹,才二十五歲。我曾以此事麵詢顧氏,他是否是古某的介紹人,顧公微笑不答,但也沒有否認,隻說袁做皇帝時,他已在華盛頓做駐美公使了,未用過‘洪憲’年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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