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被胡珊看在眼裏,看到數月來憂愁煩悶的胡蝶終於露出了歡顏,她心中十分高興,她知道,堂姐今天的愉快都是因為潘有聲的緣故。


    但胡姍也知道,胡蝶經歷了與林雪懷的痛苦戀情,唯恐再次受到傷害,再也不敢向一個縱然是一見傾心的男人輕易敞開情懷主動示愛。因為,那場解約風波的教訓刻骨銘心,她生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味道,胡蝶對此肯定裹足不前。


    而在潘有聲,自忖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洋行職員,既無社會地位,又無多少錢財,雖然與胡蝶十分談得來,心中對她也十分傾慕,但壓根不敢奢望會得到胡蝶的愛情。


    此番情形,胡姍完全能夠理解,暗想,這牽線搭橋的月下老人我得一做到底了。於是,她找到徐筠倩,把自己的這番意思一說,高興得徐筠倩直跳,她們便把這方案擬訂一番,開始實施了。


    一天,在胡珊的安排下,徐筠倩帶著潘有聲,在7月3日林、胡解約第三次庭審之前來到胡蝶家。


    “啊呀呀,是筠倩來了!”胡母驚喜地說道。


    “伯父、伯母,這是我們的朋友潘有聲。”


    潘有聲向胡蝶的父母問好。


    “喏,潘先生那裏新進了一些茶葉,鐵觀音,正經的好茶葉。我說給伯父送些過來。瑞華呢?”徐筠倩往屋子四周望了望。


    “在樓上。這些天總喊著睡不好覺……”胡母皺著眉頭說道。


    “有什麽睡不好?跟我們出去玩一玩一準就好!”徐筠情大聲地說道。


    “誰一來就這樣大嗓門!”胡蝶從自己的屋子裏走出來,一見潘有聲,忙道:“哎呀潘先生,真是不好意思……”


    潘有聲笑了笑說道:


    “胡女士好。”


    胡蝶下意識地攏了攏頭髮走過來,說道:


    “快請坐!”


    徐筠倩坐下後問道:


    “大白天睡什麽覺?”


    “哎,你不知道,這幾晚翻來覆去總是睡不好,這不,離第三次庭審隻有兩天了,我想趕快睡一睡,省得到庭上還迷迷糊糊的。”胡蝶疲憊地說。


    徐筠倩寬慰道:


    “其實對你的那件事情,現在人人心裏都雪亮雪亮的。隻要這次能有個結果,這一切也就算過去了。”


    胡蝶有些黯然神傷,打不起精神地說:


    “這場官司無論怎樣贏,想起來總覺得後悔,實際上本可以不經過法庭的,剛開始林雪懷要解除婚約,我同意了也就結了。這下一來,本是自己的私事,鬧得滿城風雨,成了人人嘴裏議論的題目。”


    徐筠倩覺得胡蝶說得不無道理,便附合道:


    “也是。”


    這時,潘有聲在一旁插話道:


    “我倒並不這樣看,胡女士與林先生解約一事,如果當時沒有鬧得法庭上,最後也未必就不被新聞界炒起來。如果那樣的話,不了解內情的人沒有機會了解胡女士的委屈,也沒有機會了解林先生的為人了,那豈不是更要為人不負責任地說三道四?現在這種情形,雖然胡女士不得不再三拋頭露麵,但正所謂‘是非不辯不明’,大夥經歷了這麽一番過程,至少不會有人認為是你胡女士的過錯。得到這種最廣泛的社會同情的力量比什麽來得不劃算呢?”


    潘有聲的一番話說得胡蝶和徐筠倩頻頻點頭。徐高興地說道:


    “還是有聲分析得全麵。”


    胡蝶也感激地看看潘有聲,說:


    “潘先生真會替人寬心。”


    在堂妹胡珊、好友徐筠倩等人的鼓勵下,胡蝶終於鼓起勇氣,開始了和潘有聲的經常交往,對潘有聲的了解也就更多更深入。


    潘有聲雖然也像林雪懷那樣,是個沒有多高社會地位和沒有多少家財資產的普通人,但他和林雪懷有著本質上的區別。胡蝶從自己和他接觸中深有體會,他是個幹事業的人,做事紮紮實實,待人誠懇,講信用,肯動腦筋,肯鑽研。


    譬如他做茶葉生意,對茶葉就很有講究,一包茶葉,他隻要看上一眼,就能說出它的產地、等級、名稱以及它的背景故事。一杯茶,他隻要稍一品茗,就可以分辨出陳香、綠香以及存放了多長時間。


    事業心正是胡蝶心目中理想男友的首要條件,而潘有聲除了有一顆執著的事業心之外,還是一位溫柔體貼、謙和豁達、善解人意的好男人。


    其實,在胡蝶的周圍,即使在與林雪懷關係破裂之前,也不乏一有機會就大獻殷勤的闊家子弟、公子哥兒乃至社會名流,但他們總不能讓胡蝶感到安全可靠,況且有林雪懷在,她更是心無旁騖。


    解約風波之後,胡蝶對異性則又增加了份戒備心理。但在結識,尤其是了解了潘有聲人品和為人之後,不由得心動了。胡蝶明白,自己遇到了一個可以將終身相托之人。


    隨著交往的增多,潘有聲對胡蝶的了解也逐漸增多,他驚異地發現胡蝶與當時的許多女影星的作派完全不同。


    活有聲知道,在電影圈內,一些漂亮的女演員,在出名之後,往往以臉蛋和名氣作為資本,待價而沽,以期獲得某位達官貴人的垂青。運氣好的,可讓其明媒正娶,名正言順地當上闊太太;運氣不濟的,能當個如夫人乃至沒有任何名份的外室,被藏嬌於金屋,也就以為滿足。


    當然,潘有聲也明白,她們之所以走上這條路,亦是外在環境使然。電影女演員,大多吃的是青春飯,大多數觀眾喜歡她們主要是因為她們的青春美麗,而演技的高下則是次要的。


    比如張織雲,“明星”名導演張石川就曾認為她的資質極為一般,但她卻被觀眾捧上“影星”的寶座。然而,一旦青春逝去,或者又有更年輕艷麗的新人湧現,觀眾也就再也不買你的帳,再也不捧你的場。


    而電影公司的老闆大多是被觀眾牽著鼻子走的,觀眾不再要看你了,也就是老闆要跟你說“拜拜”的時候了。因此,女影星們大多有一種危機感。那些家底並不殷實富裕者,更是如此,趁著尚未“人老珠黃”,趕緊找個為官或為商者嫁了,以為一生就有了依靠。


    潘有聲也知道,促使這些女影星們走上這條未見得就能通往幸福的路的另一個原因,則在於她們自已經受不起金錢和物質的誘惑。電影演員應酬繁多,出入於高檔的消費場所乃是家常便飯,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奢侈生活使她們變得貪圖享受,並唯恐有朝一日會失去這種生活。


    張織雲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她就是在名聲極盛之時拋卻事業,甘願被茶商唐季珊金屋藏嬌,但最終唐季珊仍是拋棄了她,又把黑手伸向了阮玲玉。


    楊耐梅則走上了另外一條荊棘叢生的道路。她看不起那些將自己待價而沽變相出賣的影星,要自己創業。為了組建屬於她自己的電影公司,她欣然接受軍閥張宗昌的邀請,冒險作濟南行,半個月後攜得張資助的巨款返滬,宣布成立耐梅影片公司,並開拍《奇女子》,映後很是賣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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