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在朝考中脫穎而出,取得一等第二名的優異成績,被欽點為庶吉士,入翰林院庶常館深造。道光二十年(1840年)四月,庶常館散館,共四十六人參加考試,他考取二等第十九名,被幸運地留在翰林院,擔任檢討之職。讀書人連闖這兩道關口,可謂實現“鯉魚跳龍門”的理想,仕途一片光明。清代最重翰林出身,進入翰林院就踏上了升官發財的終南捷徑。翰林出身是官場重要資格,相當於宰相的大學士之職,非翰林出身之人不能擔任。在翰林院幹上幾年,成績最不好的,外放“鑽狗洞”,也能當個知府什麽的,進入王朝中級官員之列。


    曾國藩衝破多少重考試難關,殺出多少個科場重圍,才爭取到這個前程!如果不是肚裏有墨水,筆頭子來得硬,一個山民的兒子,絕對擠不進翰林院。


    清代科舉之途擁擠狹窄,而且關山重重。入學考試者先要參加入學考試童試。童試三年兩考,從縣試、府試、院試逐級而升。縣試由縣官主持考試,通常要考五場。縣試四個月後續考府試,由知府或知州、同知主考。之後,參加由一省學政主持的院考,一般首日考完,次日出案,第三日複試。正場考四書文二篇,五言六韻試帖詩一首;複試考四書文一篇、經文一篇,五言六韻詩一首。院試正式錄取者,稱為生員,亦稱秀才。秀才錄取名額,視各縣文風高下及錢糧丁口多少而定,按康熙初規定,多的縣二十名,中等縣十二名,最少的僅七八名。因此,要考上秀才很不容易。


    秀才還要參加每年由省裏學政主持的歲試和科試。幹隆中期之後,歲試內容為四書文一篇、經文一篇,五言八韻試帖詩一首,並默寫《聖諭廣訓》一則。根據歲考成績,對秀才實行六等黜陟法,獎優罰劣。科試內容幹隆中期後定為四書一篇,策一道,五言八韻試帖詩一首,默經一段,默《聖諭廣訓》一二百字。科試成績列為一、二等的,以及科試成績三等中的大省前十名、中小省前五名秀才,才有赴省會參加鄉試的資格。


    鄉試三年一科,如慶典加科稱恩科,一般秋天舉行,因此又稱秋闈。鄉試要考三場,秀才們到位於省城東南的貢院參加考試。首場考四書文三篇,五言八韻詩一首;二場考經文五篇;三場考策問五道。鄉試名額有限,通常大省不超過三十名,中省不超過二十名,小省不超過十名。如遇恩科,各省錄取名額增加數名至二三十名不等。鄉試錄取者稱為舉人。一個上千萬、數百萬人口的省份,能考中舉人者,已是千裏挑一、萬裏挑一。


    秀才要想榮登貢士、進士榜,就得趕赴京城參加三年一科的會試。會試在春季舉行,由禮部主持,因而又稱春闈或禮闈。共考三場,每場三日。會試錄取名額無確切定數,多的四百餘名,少的九十多名。會試錄取者稱為貢士,前十名名次,由考官擬出皇帝欽定。之後,四月二十一日,貢士們參加在紫禁城保和殿舉行的殿試。這是國家最高規格的考試,由皇帝親自主持,隻考製策一場,當日交卷。隨後,公布一、二、三甲進士名次。士子過關斬將,衝過重重考試關,能夠金榜題名成為進士,當是鳳毛麟角。道光十八年,全國人口為四億零九百零三萬八千七百九十九人,當年考中進士者若按四百名計算,相當於一百零二萬人中產生一名進士。而要成為庶吉士和翰林官,更是難上加難。


    作為一名士子,曾國藩是值得驕傲和自豪的。榮登進士榜,欽點庶吉士,躋身翰林院,科舉考試的非凡順利,激勵曾國藩銳意進取,立誌成就一番大事業。曾國藩原名子城,字居武。在考中進士前,他已改號滌生,其含意是,“滌其舊染之汙”,“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他考中進士後,他的恩師、擔任會試正總裁的大學士穆彰阿,嫌其名太俗,令其改名“國藩”。他欣然接受這個名字:做一個藩屏王朝和皇帝的忠臣,這正是他的誌向。他從此確立起自己讀書做人的目標,這就是“效法前賢,澄清天下”。


    翰林官要不定期參加“大考”。大考翰詹,就是朝廷組織翰林院的翰林、詹事府的詹事們進行考試。大考對翰林們來說非同小可,俗稱“翰林出痘”。“出痘”就是出天花,在那個時代純屬聽天由命之症,許多人過不了“出痘”這一關,一命嗚呼。人們將翰林、詹事們參加大考喻作“出痘”,十分準確形象。這一關過得好,往往官運亨通,青雲直上,即便將來當不上總督、巡撫、大學士,也能弄個尚書、侍郎什麽的幹幹,成為一二品大員;這一關過得孬,前程可就懸了,大凡會淪為“黑翰林”、“窮翰林”,原地踏步,升官無門,一輩子窮困潦倒,鬱鬱乎不得其誌。


    扶傾定危(3)


    高冕


    曾國藩有突擊應試的高超本領。


    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大考翰詹突然降臨,大出曾國藩意外。大考通常六年一次,這次考試距上次僅四年,突然提前兩年,曾國藩猝然不防。三月初六日他獲悉,本月初十日要舉行大考。如此重要的考試,準備時間竟然隻有四天。曾國藩在日記中感嘆,“聞之甚覺驚皇(惶)”。初十日,他到正大光明殿參加考試。當日應試者一百二十四人。試題為“如石投水賦”。剛出考場,他拿出賦稿與同人看,就發覺有一大錯,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他痛責自己:“粗心至此,何以忝廁詞垣哉!”當場有懷挾資料作弊的,被當場逮住交刑部治罪。曾國藩覺得自己考得很糟糕,中午回家後與歐陽夫人相對無言,心中患得患失,憧憧靡己。盡管強行控製自己的情緒,但還是覺得紛擾不安,當晚輾轉反側,一夜無眠。第二日起來,“中心焦急,四處打探,行坐不安”,他自己也覺得所作所為非常醜陋。十四日,成績終於揭曉,喜出望外,他竟考得二等第一名的好成績,被擢升為翰林院侍講。翰林院檢討是從七品官,翰林院侍講為從五品官,曾國藩因這次出乎意料的好成績,連升四級。為此,他一改常態,沾沾自喜。當月二十三日,他在致祖父信中說:“湖南以大考升官者,從前惟陳文肅公(名大受,湖南祁陽人,幹隆朝歷任兵部尚書、吏部尚書、協辦大學士、軍機大臣、署直隸總督、兩廣總督之職,諡“文肅”)一等第一,以編修升侍讀,近來胡雲閣(胡林翼之父)先生二等第四,以學士升少詹,並孫三人而已。孫名次不如陳文肅之高,而升官與之同,此皇上破格之恩也。”湖南是個大省,因大考而升官的湖南籍京官,算上曾國藩僅三人而已,而這三人中,論考試名次,曾國藩僅次於陳大受,高於胡林翼之父胡雲閣,他確有理得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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