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見我如此調笑她，也不氣惱。隻是慈愛地摸了摸自己那未曾隆起的小肚皮“孩子說了，讓我別長太快。說是……嗯……兩個人一起長大才有樂趣。”
我聽著冷暖的話，覺得好笑。
傻丫頭，你這般胡說八道，孩子可饒不了你。
……
冷暖身子已大不如前，為了她跟孩子著想，我們又多在京城逗留了一陣。直到孩子過了頭三個月，胎像穩固，這才啟程回了烏海。
因冷暖有孕在身，我們並不像來時那般趕路。而是走走停停，步伐放得極慢。
在回烏海的途中，我們還抽空去了一趟江南。
冷暖說，這番回到烏海想必是要有個十年八年不出來了。所以想去江南，看一看曾經父皇與母後相遇的地方，看一看那是怎樣的一番美景。
我拗不過她，隻好陪她同去。
時隔多年再到江南，當初與羅素舅舅一起被聞人浩軒追殺的場景曆曆在目。隻是，到底是過去的事情了，印象再深，心境也早已不同。
雖然沒有到過母後口中的那個江南別院，也沒有在江南待過幾天。可憑著零零碎碎的記憶，我跟冷暖還是回到了母後住過的竹林。更順利找到了當年父皇跟母後一起住過的別院。
別院當年想必是被父皇買下的，所以即使那麽多年過去，裏頭布滿了塵灰，無一人居住。可裏頭的一磚一瓦，卻依舊保存得很好，不曾被外人侵擾。
冷暖施了點法術，把別院打掃得幹幹淨淨。二人又在江南小玩了將近一個月，才再度啟程離開。
隻是，人雖走了，可冷暖的心卻留在那兒。
一路上，她不斷提起江南的好，恨不得一輩子都紮根在那兒。
“夫君，難怪當年父皇跟母後能在江南對彼此一見鍾情。江南……真是個好地方。”
“夫君，以後等咱們的孩子長大了，我們也搬來江南吧？我喜歡這，一刻也不願離開。”
“等咱們再回來的時候，就住在別院裏。反正那個別院是父皇和母後的，沒人會趕咱們走。我們可以光明正大的住下，過著最平常的小日子……”
……
回到烏海小島的時候，冷暖的肚子已經有八個月了。
小島上有人瞧見我們夫妻二人回來，紛紛開始前來迎接。
“哎喲，這不是雲鶴跟小晴嗎？你們可算回來了！”
“是啊，你們要再不回來，老沈他們可就要出去找你們去了。”
我跟冷暖見此，紛紛笑道“幾年不見，不知各位長輩可還好？”
“好好好，我們倒是好！隻是你們那兩個爹啊，可念著你們呢。”
正說著，沈爹和林爹便急匆匆趕來“鶴兒，小晴，當真是你們！你們可回來了！”
“爹，我們回來了。”我笑著扶過沈爹的手“不僅我們回來了，還給您二老把孫子帶回來了。”
林爹一聽，急忙往我們身後看去“在哪呢？”
“爹！”冷暖噗嗤一笑，便摸了摸肚子“在這呢。”
林爹一聽，頓時冷了臉“你們出去好幾年了，就懷了一個啊！”
“是啊，怎麽就懷著一胎啊！”沈爹拍了拍大腿“鶴兒啊，你這可不行！我跟你嶽父天天在家裏盼啊盼啊，就盼著你們多帶幾個孩子回來。可是怎麽……怎麽就這一胎呢！”
“可不是嗎？還想著能有四五個孩子呢，就算沒有，兩個也成！現在這……”
“好了爹”冷暖扶起了林爹的手，撒嬌道“我跟雲鶴前幾年不是還年輕嘛，忙著到處遊玩去了。但是我們一刻都沒忘記您二老的叮囑，現在不是帶著孩子回來了嘛。都已經八個月了，馬上就要生了呢。”
林爹見冷暖如此，又瞧了瞧那高聳的肚子，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急急忙忙把我們接回了屋，又吩咐我好好照顧冷暖。
……
多年沒有回來，小島的變化不大。
隻是，當年那個教會我木工的阿婆，已經走了。
據說，她在離開人世前最惦記的人就是我和冷暖。在最後的兩三年時光裏，她還堅持著親自編竹簍，做小人床，給我和冷暖留下了一大堆的東西。
沈爹和林爹兩個老人在小島上唯一的盼頭就是等著我和冷暖回來，平日裏除了打打魚種種地，就是給我們建房子。
曾經我和冷暖的小木屋，現在已經有了四五間房，有了一個大院子。兩個老人額甚至還搭了個小樓梯上二樓，打算再建一層。
我和冷暖再度回歸了淳樸的生活，她在家裏種種菜澆澆花，我跟著兩個老爹出去幹活。
……
一個月後，冷暖臨盆。
從她開始有痛感起，接生經驗豐富的唐嬸就把我從屋子裏趕了出來。說是女人產子，男人不能在旁觀看。然後，她一人在裏頭給冷暖接生。
沈爹和林爹急匆匆趕來，就連島上很多已當人母的大嬸阿婆，都紛紛過來幫忙。
這個忙著燒開水，那個忙著煮湯。
我就守在屋前，坐立不安。滿腦子想著的，都是冷暖和孩子。
“啊……好痛！好痛！”
“小晴啊，你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啊。”
“我不行了……不……不行了……”
“瞎說！嬸已經看到孩子的頭了，你用力，用力！”
“嗚嗚嗚……為什麽……為什麽不是雲鶴……生孩子。”
“男子哪能生孩子呢？瞎說八道！快，用力，小晴！”
“啊……啊……”
“哇……”
終於，就在我急得渾身冒汗的時候兒，屋裏傳來了孩子的啼哭。
原本心煩意亂的我，因為這一聲啼哭，仿佛整個世界都明亮了起來。
孩子……他來了……
我忍不住心中的歡喜，正要推門而入。可誰曾想，卻跟樂嗬嗬抱著孩子的唐嬸撞了個正著。
“哎喲！都當爹的人了，可不能莽撞！”
“是是是……”我看著唐嬸懷裏粉雕玉琢的娃娃，連忙點頭“唐嬸，小晴怎麽樣了？”
“隻關心媳婦兒不關心孩子啊？”唐嬸好笑地瞟了我一眼，連忙道“你放心吧，你那媳婦兒生完孩子還有精力罵你呢，沒事兒，啊。”
說罷，趕緊把孩子往我懷裏一塞“快看看，小晴可給你生了個大胖小子！”
罵我……
這丫頭，想必是生孩子時受了痛，覺得女子產子不公平了罷！
我伸手接過孩子，整個人有些手足無措。不僅不敢摸他，更是連走路都沒了勇氣。
“生了個兒子！太好了，太好了！”
“是啊，小晴的肚子真爭氣！”
“鶴兒，把孩子抱過來看看，傻站著幹嘛？”
“爹……我有些害怕……”我不好意思開口。
“瞧你！怕什麽！”
“他軟綿綿的，又小又輕。”我不自覺嗬嗬笑了起來“您說，我要是動上一動，會不會弄傷他？”
此言一出，眾人狂笑不已。
“哈哈哈，你們瞧瞧，雲鶴當了爹後傻了。”
“可不是？他又不是瓷娃娃，你怕什麽？”
“初為人父，難免傻氣。”
……
因實在不懂照顧孩子，心裏又擔心冷暖。於是，小心翼翼把孩子交給了沈爹後，便急匆匆回到了屋裏。
屋裏血腥味很濃，光吸上一口氣，便能知道方才冷暖為了生這麽一個孩子，用了多大的力氣，遭受了多少的磨難。
“阿暖，辛苦了。”
“夫君……孩子你看到了嗎？”冷暖問我。
“嗯，看到了。”我輕輕應他“阿暖，剛剛生完孩子，你可有哪裏不舒服嗎？”
“沒……”
“可我看你臉色十分蒼白憔悴……”
“那是因為我施了法術……修養一陣就會好的。”
我聽言，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是啊，冷暖的血根本就不是紅色的。為了不讓唐嬸發現，她自然得施一些法。
一個女人臨盆本就是要了命的事情！冷暖不僅要把孩子平安的生下來，還要掩飾自己的身份，受的可是雙重罪。
想到此，我憐愛地撫了撫她的發“阿暖，我會好好待你和孩子，我發誓！”
冷暖聽言，勾唇笑道“夫君……我知道……”
……
冷暖雖然占用著凡人的身子，可到底還是一個魔。
產子以後，她隻臥床休息了一日，便能抱著孩子在屋裏來回小跑了。
我們給兒子取名沈冷聞。
沈，是因沈爹對我的撫養之恩。冷，是冷暖的姓氏。聞，則代表聞人。
……
接下來的幾年，日子過得雖然平淡，可卻十分歡樂。
我在外忙活養家，冷暖教導孩子。
雖然沈爹與林爹一直催著我們多要幾個。可我心疼冷暖，自是不會答應。而冷暖，哪怕一開始嚷嚷著要生很多很多的孩子。但自從經曆過了一次生產後，也不再敢輕易吭聲兒。
聞兒體內雖然流著一般冷暖的血，可多年來除了腳板下生出了一朵蓮花印記外，跟常人無異。
他從小活潑可愛，性子跟冷暖很像。每每跟我撒嬌，跟我胡鬧的時候，都讓我拿他毫無辦法。
可是，這孩子又十分懂事。每次念書寫字紮馬步的時候，都格外認真。年紀雖小，但在小島上卻是個討喜的人精。
……
我本以為，我們一家人可以一輩子都生活在小島上。可是，後來林爹和沈爹因為年事已高，相繼去世。冷暖便說，想帶著孩子去外頭生活。
一開始，我因擔心她的身子，並沒有同意。可時日久了，終究拗不過她的執著。
……
我們一家三口來到了江南，就在母後入宮前所住的別院住了下來。
為了謀生，我去私塾做了夫子，聞兒也跟著去那兒開始念書。而冷暖，也漸漸學會了打理家務，在家相夫教子。
隻是，她時常會在夜裏出去。一去，便到了天亮才會回來。每次回來，身子都比離開時虛弱。我把一切都看在眼裏，卻從沒開口過問。
雖然心中有著不少懷疑，可卻一直想著，隻要她還在我身邊，便好。
直到……有一天我從私塾回來。她就這麽站在別院門口等我，衝著我道“夫君，你該回京城了。”
“阿暖……”
“母後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恐怕是不行了。”冷暖沒有跟我拐彎抹角“我這幾天替母後算了一掛，她頂多還能活二十來日。”
我聽言，仿佛體內的元氣被瞬間抽幹。耳朵旁開始有什麽東西嗡嗡地叫喚，連腳都不聽使喚。
——母後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恐怕是不行了。
——這幾天替母後算了一掛，她頂多還能活二十來日。
怎麽會！怎麽會！
母後今年尚未有五十，怎麽就突然不行了呢？
冷暖許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便牽起了我的手“夫君……這麽多年來，母後身上的擔子太重了。加上她身子本就不好，能活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我知道冷暖的意思，也知道這就是事實。
可是……這個事實卻如此令人難以接受。
我就這般站在冷暖麵前，恍惚了好一陣。最後，才猛然抬起頭來“阿暖，立即收拾包袱，我們回京去！”
“夫君……我不能跟你回京。”然而，冷暖卻在這個時候拒絕了我“但是……我和聞兒會在家裏等你。”
“阿暖……為什麽？”我心中十分不解。
那個無論我去哪裏，都要求跟我寸步不離的冷暖，居然會在這個時候讓我獨自回京！
“你會理解我的，對不對？”不等我思慮清楚，冷暖便不答反問。
我看著冷暖的眼睛，裏頭全是誠懇。於是，點了點頭“你跟孩子，要好好在家等我！”
我終究還是沒有刨根問底。
一來，是不想勉強冷暖。二來，是知道冷暖的身子已大不如前。三來，是母後那邊拖不得了。
……
我一路快馬加鞭回到京城地界，為了避免入不了宮，隻好從峨眉山的密道一路潛回皇宮。
可是當我趕到的時候，還是晚了。
母後躺在龍榻上，氣息極弱。唯一能證明她曾活過的，隻是蒼白如紙的臉上，所留下的兩行清淚。
我不知母後有沒有認出我來，也不知母後在臨死時究竟想著什麽。但我知道，母後最後看向我時的眼神，愛意滿滿。也知道，她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等我歸來。
我聽著冷暖的話，覺得好笑。
傻丫頭，你這般胡說八道，孩子可饒不了你。
……
冷暖身子已大不如前，為了她跟孩子著想，我們又多在京城逗留了一陣。直到孩子過了頭三個月，胎像穩固，這才啟程回了烏海。
因冷暖有孕在身，我們並不像來時那般趕路。而是走走停停，步伐放得極慢。
在回烏海的途中，我們還抽空去了一趟江南。
冷暖說，這番回到烏海想必是要有個十年八年不出來了。所以想去江南，看一看曾經父皇與母後相遇的地方，看一看那是怎樣的一番美景。
我拗不過她，隻好陪她同去。
時隔多年再到江南，當初與羅素舅舅一起被聞人浩軒追殺的場景曆曆在目。隻是，到底是過去的事情了，印象再深，心境也早已不同。
雖然沒有到過母後口中的那個江南別院，也沒有在江南待過幾天。可憑著零零碎碎的記憶，我跟冷暖還是回到了母後住過的竹林。更順利找到了當年父皇跟母後一起住過的別院。
別院當年想必是被父皇買下的，所以即使那麽多年過去，裏頭布滿了塵灰，無一人居住。可裏頭的一磚一瓦，卻依舊保存得很好，不曾被外人侵擾。
冷暖施了點法術，把別院打掃得幹幹淨淨。二人又在江南小玩了將近一個月，才再度啟程離開。
隻是，人雖走了，可冷暖的心卻留在那兒。
一路上，她不斷提起江南的好，恨不得一輩子都紮根在那兒。
“夫君，難怪當年父皇跟母後能在江南對彼此一見鍾情。江南……真是個好地方。”
“夫君，以後等咱們的孩子長大了，我們也搬來江南吧？我喜歡這，一刻也不願離開。”
“等咱們再回來的時候，就住在別院裏。反正那個別院是父皇和母後的，沒人會趕咱們走。我們可以光明正大的住下，過著最平常的小日子……”
……
回到烏海小島的時候，冷暖的肚子已經有八個月了。
小島上有人瞧見我們夫妻二人回來，紛紛開始前來迎接。
“哎喲，這不是雲鶴跟小晴嗎？你們可算回來了！”
“是啊，你們要再不回來，老沈他們可就要出去找你們去了。”
我跟冷暖見此，紛紛笑道“幾年不見，不知各位長輩可還好？”
“好好好，我們倒是好！隻是你們那兩個爹啊，可念著你們呢。”
正說著，沈爹和林爹便急匆匆趕來“鶴兒，小晴，當真是你們！你們可回來了！”
“爹，我們回來了。”我笑著扶過沈爹的手“不僅我們回來了，還給您二老把孫子帶回來了。”
林爹一聽，急忙往我們身後看去“在哪呢？”
“爹！”冷暖噗嗤一笑，便摸了摸肚子“在這呢。”
林爹一聽，頓時冷了臉“你們出去好幾年了，就懷了一個啊！”
“是啊，怎麽就懷著一胎啊！”沈爹拍了拍大腿“鶴兒啊，你這可不行！我跟你嶽父天天在家裏盼啊盼啊，就盼著你們多帶幾個孩子回來。可是怎麽……怎麽就這一胎呢！”
“可不是嗎？還想著能有四五個孩子呢，就算沒有，兩個也成！現在這……”
“好了爹”冷暖扶起了林爹的手，撒嬌道“我跟雲鶴前幾年不是還年輕嘛，忙著到處遊玩去了。但是我們一刻都沒忘記您二老的叮囑，現在不是帶著孩子回來了嘛。都已經八個月了，馬上就要生了呢。”
林爹見冷暖如此，又瞧了瞧那高聳的肚子，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急急忙忙把我們接回了屋，又吩咐我好好照顧冷暖。
……
多年沒有回來，小島的變化不大。
隻是，當年那個教會我木工的阿婆，已經走了。
據說，她在離開人世前最惦記的人就是我和冷暖。在最後的兩三年時光裏，她還堅持著親自編竹簍，做小人床，給我和冷暖留下了一大堆的東西。
沈爹和林爹兩個老人在小島上唯一的盼頭就是等著我和冷暖回來，平日裏除了打打魚種種地，就是給我們建房子。
曾經我和冷暖的小木屋，現在已經有了四五間房，有了一個大院子。兩個老人額甚至還搭了個小樓梯上二樓，打算再建一層。
我和冷暖再度回歸了淳樸的生活，她在家裏種種菜澆澆花，我跟著兩個老爹出去幹活。
……
一個月後，冷暖臨盆。
從她開始有痛感起，接生經驗豐富的唐嬸就把我從屋子裏趕了出來。說是女人產子，男人不能在旁觀看。然後，她一人在裏頭給冷暖接生。
沈爹和林爹急匆匆趕來，就連島上很多已當人母的大嬸阿婆，都紛紛過來幫忙。
這個忙著燒開水，那個忙著煮湯。
我就守在屋前，坐立不安。滿腦子想著的，都是冷暖和孩子。
“啊……好痛！好痛！”
“小晴啊，你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啊。”
“我不行了……不……不行了……”
“瞎說！嬸已經看到孩子的頭了，你用力，用力！”
“嗚嗚嗚……為什麽……為什麽不是雲鶴……生孩子。”
“男子哪能生孩子呢？瞎說八道！快，用力，小晴！”
“啊……啊……”
“哇……”
終於，就在我急得渾身冒汗的時候兒，屋裏傳來了孩子的啼哭。
原本心煩意亂的我，因為這一聲啼哭，仿佛整個世界都明亮了起來。
孩子……他來了……
我忍不住心中的歡喜，正要推門而入。可誰曾想，卻跟樂嗬嗬抱著孩子的唐嬸撞了個正著。
“哎喲！都當爹的人了，可不能莽撞！”
“是是是……”我看著唐嬸懷裏粉雕玉琢的娃娃，連忙點頭“唐嬸，小晴怎麽樣了？”
“隻關心媳婦兒不關心孩子啊？”唐嬸好笑地瞟了我一眼，連忙道“你放心吧，你那媳婦兒生完孩子還有精力罵你呢，沒事兒，啊。”
說罷，趕緊把孩子往我懷裏一塞“快看看，小晴可給你生了個大胖小子！”
罵我……
這丫頭，想必是生孩子時受了痛，覺得女子產子不公平了罷！
我伸手接過孩子，整個人有些手足無措。不僅不敢摸他，更是連走路都沒了勇氣。
“生了個兒子！太好了，太好了！”
“是啊，小晴的肚子真爭氣！”
“鶴兒，把孩子抱過來看看，傻站著幹嘛？”
“爹……我有些害怕……”我不好意思開口。
“瞧你！怕什麽！”
“他軟綿綿的，又小又輕。”我不自覺嗬嗬笑了起來“您說，我要是動上一動，會不會弄傷他？”
此言一出，眾人狂笑不已。
“哈哈哈，你們瞧瞧，雲鶴當了爹後傻了。”
“可不是？他又不是瓷娃娃，你怕什麽？”
“初為人父，難免傻氣。”
……
因實在不懂照顧孩子，心裏又擔心冷暖。於是，小心翼翼把孩子交給了沈爹後，便急匆匆回到了屋裏。
屋裏血腥味很濃，光吸上一口氣，便能知道方才冷暖為了生這麽一個孩子，用了多大的力氣，遭受了多少的磨難。
“阿暖，辛苦了。”
“夫君……孩子你看到了嗎？”冷暖問我。
“嗯，看到了。”我輕輕應他“阿暖，剛剛生完孩子，你可有哪裏不舒服嗎？”
“沒……”
“可我看你臉色十分蒼白憔悴……”
“那是因為我施了法術……修養一陣就會好的。”
我聽言，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是啊，冷暖的血根本就不是紅色的。為了不讓唐嬸發現，她自然得施一些法。
一個女人臨盆本就是要了命的事情！冷暖不僅要把孩子平安的生下來，還要掩飾自己的身份，受的可是雙重罪。
想到此，我憐愛地撫了撫她的發“阿暖，我會好好待你和孩子，我發誓！”
冷暖聽言，勾唇笑道“夫君……我知道……”
……
冷暖雖然占用著凡人的身子，可到底還是一個魔。
產子以後，她隻臥床休息了一日，便能抱著孩子在屋裏來回小跑了。
我們給兒子取名沈冷聞。
沈，是因沈爹對我的撫養之恩。冷，是冷暖的姓氏。聞，則代表聞人。
……
接下來的幾年，日子過得雖然平淡，可卻十分歡樂。
我在外忙活養家，冷暖教導孩子。
雖然沈爹與林爹一直催著我們多要幾個。可我心疼冷暖，自是不會答應。而冷暖，哪怕一開始嚷嚷著要生很多很多的孩子。但自從經曆過了一次生產後，也不再敢輕易吭聲兒。
聞兒體內雖然流著一般冷暖的血，可多年來除了腳板下生出了一朵蓮花印記外，跟常人無異。
他從小活潑可愛，性子跟冷暖很像。每每跟我撒嬌，跟我胡鬧的時候，都讓我拿他毫無辦法。
可是，這孩子又十分懂事。每次念書寫字紮馬步的時候，都格外認真。年紀雖小，但在小島上卻是個討喜的人精。
……
我本以為，我們一家人可以一輩子都生活在小島上。可是，後來林爹和沈爹因為年事已高，相繼去世。冷暖便說，想帶著孩子去外頭生活。
一開始，我因擔心她的身子，並沒有同意。可時日久了，終究拗不過她的執著。
……
我們一家三口來到了江南，就在母後入宮前所住的別院住了下來。
為了謀生，我去私塾做了夫子，聞兒也跟著去那兒開始念書。而冷暖，也漸漸學會了打理家務，在家相夫教子。
隻是，她時常會在夜裏出去。一去，便到了天亮才會回來。每次回來，身子都比離開時虛弱。我把一切都看在眼裏，卻從沒開口過問。
雖然心中有著不少懷疑，可卻一直想著，隻要她還在我身邊，便好。
直到……有一天我從私塾回來。她就這麽站在別院門口等我，衝著我道“夫君，你該回京城了。”
“阿暖……”
“母後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恐怕是不行了。”冷暖沒有跟我拐彎抹角“我這幾天替母後算了一掛，她頂多還能活二十來日。”
我聽言，仿佛體內的元氣被瞬間抽幹。耳朵旁開始有什麽東西嗡嗡地叫喚，連腳都不聽使喚。
——母後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恐怕是不行了。
——這幾天替母後算了一掛，她頂多還能活二十來日。
怎麽會！怎麽會！
母後今年尚未有五十，怎麽就突然不行了呢？
冷暖許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便牽起了我的手“夫君……這麽多年來，母後身上的擔子太重了。加上她身子本就不好，能活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我知道冷暖的意思，也知道這就是事實。
可是……這個事實卻如此令人難以接受。
我就這般站在冷暖麵前，恍惚了好一陣。最後，才猛然抬起頭來“阿暖，立即收拾包袱，我們回京去！”
“夫君……我不能跟你回京。”然而，冷暖卻在這個時候拒絕了我“但是……我和聞兒會在家裏等你。”
“阿暖……為什麽？”我心中十分不解。
那個無論我去哪裏，都要求跟我寸步不離的冷暖，居然會在這個時候讓我獨自回京！
“你會理解我的，對不對？”不等我思慮清楚，冷暖便不答反問。
我看著冷暖的眼睛，裏頭全是誠懇。於是，點了點頭“你跟孩子，要好好在家等我！”
我終究還是沒有刨根問底。
一來，是不想勉強冷暖。二來，是知道冷暖的身子已大不如前。三來，是母後那邊拖不得了。
……
我一路快馬加鞭回到京城地界，為了避免入不了宮，隻好從峨眉山的密道一路潛回皇宮。
可是當我趕到的時候，還是晚了。
母後躺在龍榻上，氣息極弱。唯一能證明她曾活過的，隻是蒼白如紙的臉上，所留下的兩行清淚。
我不知母後有沒有認出我來，也不知母後在臨死時究竟想著什麽。但我知道，母後最後看向我時的眼神，愛意滿滿。也知道，她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等我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