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海距離京城雖遠,可因有冷暖在,我們的速度竟比正常人的速度快了三倍。當我們回到京城的時候,正巧趕上憶兒的大婚。


    大婚,已是來年的春了。


    算起來,憶兒已經十七歲了。


    百裏紅妝,當真十分壯觀。


    冷暖用法力隱了身,我們就這樣大搖大擺走進了公主府。


    公主府很大,可是卻極其素雅。看得出來,母後為了這座府邸花了不少心思。


    冷暖一直都待在烏海底下,後來雖然生活在島上,可遇到的人都不多。如今來到了京城,瞧見公主府人來人往好生熱鬧,一時之間覺得什麽都很是稀奇。


    “夫君,這裏好多人啊,看起來每一個人的身份都很特別的樣子。”


    “夫君,雖然我以前見過不少你們人間大戶人家的府邸,但沒有一座像這裏一樣,處處都透露著主人的與眾不同與優雅,給人一種既高貴又舒服的感覺。


    你看,這裏真精致。屋頂的衡量,外頭的柱子,就連那個門腳,都雕刻了鳳凰跟牡丹,真有心思!不像我們魔界,除了血腥以外,到處都是烏煙瘴氣的。”


    “夫君,憶兒的府邸就已經這麽好看了!那皇宮,是不是更好看啊?”


    “咿?夫君你在看什麽……”


    “看到了個熟人。”我回過神來,衝著冷暖道。


    “是那個身穿藏青色衣裳的男子嗎?”冷暖順著我的眼神,望去“看起來文質彬彬的,麵容帶笑,很好相處的樣子。可是,眼神中卻透露著疏離。他舉止投足恰到好處,可不是尋常人家的男子。”


    說罷,冷暖又道“他現在雖然雲淡風輕地在品茶,可是心裏卻想著,能早點看到新娘子。好像今天憶兒出嫁,他很歡喜呢。對了,他眼神有一些小小的期盼,不斷朝著大門這邊看,好像在等什麽人似的。


    還有啊,他身邊坐著的人各個兒都不簡單。至少從身上的氣質看來,都是朝廷重臣吧!隻不過奇怪的人,那些人都在款款而談,可這男子卻隻是笑著,從不插嘴。嗯……真夠能忍的!”


    我任由冷暖喋喋不休地把那人分析了個夠,才緩緩開口介紹了起來“他是羅素舅舅。”


    “羅素舅舅?”冷暖一愣“就是那個從小與母後青梅竹馬,後來成了太醫跟在母後身邊的羅素舅舅?他為了能留在母後身邊自斷舌根,至今都還是一個啞巴。”


    “嗯……是他……”


    “難怪他一直沒有說話,原來是因為……”說到這,冷暖下意識地住了嘴,把話題一轉,便道“嘻嘻,也難怪他今天那麽高興了。憶兒是他看著長大的,如今憶兒出嫁,他應該就跟看著自己閨女出嫁一樣。


    不過……他在等誰呢?等巧慧舅母嗎?還是等他孩子啊!”


    “若我沒猜錯,他應該在等我。”我把頭往下垂了垂,歎了口氣兒“他們之所以把憶兒的婚事鬧得這般大,不過就是為了通知我,憶兒要出嫁了。


    方才我們進來的時候看見的那名姑姑,以前是父皇身邊的貼身婢女。後來父皇駕崩後,她便跟在了母後身邊伺候。她站在外頭左顧右盼,羅素舅舅又在裏頭朝著門口不斷張望,不是在等我,又能是什麽?”


    “夫君……若他們知道你來了,定會十分高興的。”


    “嗯……”


    我知道,若我出現他們會歡喜。可這一份歡喜,我實在給不起。


    正想著,外頭突然響起了喜炮聲兒。人群中,有人大喊了句“駙馬爺把公主殿下接來了!”


    然後,隻見每個人都從座位上起身,站成了兩排,給新人留下了一條十分寬敞的通道。


    “走!”


    我心中大喜,連忙拉著冷暖來到了公主府門口。


    這才瞧見,遠處有一男子騎著汗血寶馬,優雅而來。


    那男子儀表堂堂,十分出彩。隻看一眼,便能知道他是一個謙謙君子。


    嗬嗬,看來是個文狀元啊。


    他身著一身大紅色喜服,滿目春風。待來到公主府門口,親自下馬踢了轎門。


    憶兒從裏頭出來,離他尚有幾步遠。他便勾起了笑,雙眸皆是柔情。


    隻是因憶兒頭頂著紅蓋頭,我瞧不見她的模樣兒。不過,今日的她必定極美。


    “看來,這個妹夫還不錯。”冷暖看著憶兒的夫婿,自顧自道“他看向憶兒的眼神,就跟你看我的時候一樣,滿滿的都是.寵.溺。”


    “你倒是不害臊”我刮了刮冷暖的鼻梁,十分好笑。


    “怎麽?你待我好,難道還不許我說了?”


    “好,你願意說就說,願意唱就唱,都依你。”


    “這還差不多。”


    ……


    我跟冷暖就這般手牽著手,笑看憶兒過火盆,拜天地。然後,悄悄跟入了新房。


    “夫君,新娘子在洞房裏等夫婿,咱們進去算幾回事兒?”


    “你不是想看看憶兒麽?不進去……怎麽看?”


    “進去也看不著啊!”冷暖白了我一眼“新娘子有著紅蓋頭呢……”


    “你放心吧,她跟你一樣。”


    “什麽?”冷暖有些不解。


    “憶兒性子不大安分,跟你一樣不守規矩。”


    “你……”


    “不過,這性子極好。”


    “你到底是在誇我呢還是損我呢?”冷暖喃喃不斷“討厭……真討厭……”


    一切如我想象中一樣,當我與冷暖悄悄從打開的窗子爬入新房的時候,憶兒的紅蓋頭早就丟到一邊去了。


    縱使我早便想過,憶兒有天人之姿。可當我親眼瞧見長大後的妹妹,依舊吃驚不已。


    她……竟已經出落得這般漂亮了。


    身上匯集了父皇與母後所有的美好,說是沉魚落雁也算不得誇張。


    今日的她身穿了一身九天鳳凰齊飛的喜服,頭上的黃金發飾不多,但絕不簡單。


    原本便漂亮的臉上掃了精致的妝,整個人端莊優雅,雍容華貴。


    不錯,的確是一國長公主才有的氣質。


    隻是,當我看到她那一雙紅腫的眼睛時,一顆心免不得揪了起來。


    “她真美……”冷暖愣愣地站在我身邊,讚歎不已。


    我轉過頭看一眼冷暖,還未說話,原本守在門口的雁栗姑姑便端著東西進來了。


    “殿下,先用些點心墊墊肚子吧。駙馬在外頭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恐是沒那麽快進來陪您了。”


    “姑姑”然而,憶兒卻對那一盤子的美食無動於衷,而是徑直走到了雁栗姑姑跟前兒“皇兄呢?他回來了沒有!”


    我聽言,心中一震。竟覺得心裏猶如被刀子割了一般,火.辣辣地疼。


    “回殿下話,奴婢方才在門口守了許久,未曾發現太子殿下的影子。”雁栗抬眼,小心翼翼應道“或許,是太子殿下還沒趕到。或許,是他根本就沒收到消息。”


    “怎麽可能!”話才說了沒兩句,憶兒便落下了淚“母後把本宮要大婚的消息傳得那麽廣,就連窮鄉僻壤的小鎮都知道今日本宮出嫁。而皇兄就算離開了京城,也一定會對京城的事情格外關注,他怎麽可能得不到消息!”


    “殿下……”


    “隻要皇兄得到了消息,就一定會趕來的。姑姑,你別在這兒伺候我,趕緊去外頭守著。若皇兄回來了,立即來通知本宮!”


    “殿下,今日奴婢的任務是好好陪著您,這是聖上的意思。”雁栗到底是父皇身邊的人,如今又在母後這兒伺候,說起話來還是有些份量的“不過殿下您放心,奴婢已經派了不少人在門口守著。


    就連羅太醫也親自坐鎮在前廳吃酒!若太子殿下回來,定會第一時間通知殿下。”


    念憶聽言,隻好點了點頭“罷了罷了,也隻有如此了。”


    說罷,她便開始焦慮不安地在屋裏來回走動“姑姑,皇兄會回來的,對吧?”


    “殿下……”


    “他一定會回來的!他從小對本宮最是心疼,一定不會舍得讓本宮一個人出嫁。他會回來看本宮的,會的!”


    憶兒一邊兒哭著,一邊兒自欺欺人“他那麽愛管教本宮,一定會趕著回來,叮囑本宮的。”


    說著,她開始模仿起我昔日的語氣兒“皇兄一定會摸著本宮的頭,說,憶兒啊,成親了就不能再跟以前一樣鬧個不停了。凡事要多體諒夫君,不能耍小孩子脾氣。


    他會說,憶兒啊,不管你嫁出去多久,你依舊是皇兄心裏的小公主。皇兄希望你一輩子都幸福快樂!若有人敢讓你受委屈,皇兄必定繞不了他!”


    “殿下莫哭了”憶兒的樣子,讓雁栗姑姑好生心疼“今日可是您大喜的日子,莫哭花了妝。”


    說罷,雁栗姑姑拿出了手絹,小心翼翼給憶兒擦拭眼淚“方才在宮裏的時候兒,您就已經在聖上麵前流了不少眼淚。現在又……唉……殿下啊,您再這般下去,可是要哭壞眼睛的。”


    “姑姑,皇兄答應過本宮,會為本宮梳頭,送本宮出嫁。他食言了本宮不怪他,真的。隻要他回來看本宮一眼,哪怕隻是一眼!”


    說到這,憶兒終是再忍不住,撲到了雁栗姑姑懷裏“可是為什麽他不回來呢?等了那麽久……他究竟去哪兒了!他是不是不愛本宮了,他不要本宮了!否則,他怎麽會這般狠心……”


    我看著憶兒哭成了一個淚人,臉上精致的妝容花了一片。終於,再沒有勇氣待在她的麵前兒。


    於是,拉起冷暖偷偷出去。當來到花園,試圖透口氣兒的時候,才發現冷暖早已淚流滿麵。


    “夫君,憶兒好可憐啊。”


    我聽言,隻是伸手幫冷暖擦拭了眼淚,便默默不語。


    “今日可是她大喜的日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見你一麵。咱們既然來了……真的打算一直都不現身嗎?”冷暖見我如此,又問。


    “阿暖”我開口喚了一聲冷暖,聲音有些沙啞“你別看憶兒現在哭成了這個模樣兒,但她日子過得好著呢。隻要知道她過得幸福,我就已經滿足了。出現不出現,又有什麽重要的呢?”


    “你得以見了她,自然滿足。可那麽多年來,她連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難道,你就不覺得自己殘忍嗎?”


    “阿暖,我知道你心軟。”我輕輕把冷暖拉入懷中“可是,我們終究是要離開的。與其短暫出現,又再次分離。不如,就當我從沒有來過。


    至少這樣,她們心裏有的隻是想念。而不是承受著失而複得,得而再失的折磨與煎熬。”


    ……


    母後並沒有親自來公主府參加婚宴,所以為了見母後一麵,我與冷暖決定悄悄入宮。


    當我們來到紫禁城的時候,已是子時了。


    最先去的是養心殿,直到發現養心殿裏沒有母後的影子後,我才帶著冷暖直奔禦書房。


    果然,禦書房燈火通明。


    母後正身穿著一件淡紫色的常服,挑燈批閱奏折。


    她的身邊兒,除了一個身著墨藍色衣裳的富貴女子外,並無旁人伺候。


    我仔細瞧了瞧,發現那正是舞母妃。


    ……


    母後跟舞母妃都瘦了不少,不過並不憔悴。


    那麽多年過去,舞母妃身上的那股子妖豔嫵媚已經淡了不少。她不再化著濃豔的妝容,不再穿著華麗的衣裳。


    整個人淡淡的,仿佛看透了許多。


    而母後,依舊是那副傾城容貌。身上的氣質比起當年,更令人覺得動容。


    她不威而怒,越發有帝王風範。隻是眉梢處的淡淡憂愁,讓我憂心不已。


    “你若累了,就先回太妃院去。”禦書房內,最先開口說話的人是母後。


    她瞧見舞母妃揉了揉磨墨的手,便勸她回去歇著。


    “我在宮裏吃穿不愁,安穩度日,卻什麽也幫不了你。”舞母妃搖了搖頭,便道“好不容易把你身邊的研磨丫頭給打發了,這才覺得自己活著有了些用處。你倒好,總是恨不得我早些回太妃院去。”


    “研磨看起來輕鬆,可卻是辛苦活。”母後頭也不抬,便道“你閑來無事玩玩便好,不必當真。”


    說罷,又道“今日憶兒大婚,是個好日子。你早些回去歇著,休息幾日。等她回門的時候兒,朕讓她帶著夫婿去給你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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