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清竹在轉身的那一刻,就隔著玻璃窗看見了站在舞室外的時越。


    但她絲毫沒露怯,落落大方地跳完了最後部分。


    舞室的門打開,女孩微微喘著氣,身上香甜的氣息也縈繞至時越的鼻息。


    “我跳得好看嗎?”


    時越點頭。


    “好看。”


    末了,還特別補充一句:“很好看。”


    她笑起來,本就昳麗的五官在燈光照耀下越發明豔起來。


    “時越,我覺得你也不像大家說的那樣高冷啊,你挺會說話逗人開心的。”


    “我隻對你這樣。”


    紀清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內容,訝異地“啊”了一聲。


    時越失神的笑笑,重複了一遍:“我隻對你這樣。”


    時越身高很高,168的紀清竹站在他麵前,需要微微仰視才能對上他的眼眸。


    男人的話落入她耳中時,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


    說不上是什麽原因,紀清竹的心中雀躍起來。


    她想,那大概是心動吧。


    主臥的房間裝潢也完全符合紀清竹的喜好。


    他們剛搬進來那天,時越怕紀清竹適應不了,於是自覺地提出要去睡次臥。


    給紀清竹留足適應的時間與空間。


    可偏偏紀清竹說:“沒事,我們都結婚了還分房,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就這樣,二人睡在一個房間裏。


    第一晚,紀清竹提著一顆緊張的心,但她所預想的都沒發生。


    二人就這樣相安無事地睡了一整夜。


    男人身上木質的冷調香給人十分安心的感覺,紀清竹一夜好夢。


    後來的幾天裏,都是這麽度過的。


    時越淡然嚴肅到讓紀清竹忍不住懷疑,跨年夜那天的他是不是被奪舍了。


    甚至站在浴室的鏡子前,她望著鏡前穿著吊帶睡裙,身材婀娜有致的自己,不禁靈魂發問:“我真的很沒吸引力嗎?”


    剛練完舞,紀清竹有些疲憊,從浴室快速洗漱好出來。


    坐在梳妝鏡前,時越自然地拿過吹風機,溫柔地替她吹著洇濕的黑發。


    紀清竹頭發又長又密,吹的時候難免費些功夫。


    吹完後她已經有些困倦。


    直到她看見一抹銀光閃過,隨即指尖傳來冰涼觸感。


    低眸望去,一枚尺寸合適,鑽石耀眼的戒指戴在自己手上。


    鑽石很大,在臥室燈光的照耀下,發出細碎又明亮的光,閃著她的眼睛。


    困意被盡數驅散。


    時越牽過她的手,一個溫柔的吻落在手背。


    “這是我補給你的結婚戒指。”


    “小竹,謝謝你成為我的妻子。”


    語氣懇切又繾綣。


    他這八年來全部的愛戀,思念,全部藏在了這枚戒指裏,化為這一句彌足珍貴的“謝謝你成為我的妻子”。


    男人聲線清澈,好似跳動的音符。


    紀清竹能夠感受到,自己心跳得很快。


    她穩住自己的聲音,柔聲道:“時越,我很榮幸,成為你的妻子。”


    那個瞬間,時越在想什麽呢。


    一切旖旎綺麗的思緒湧上心頭,是很複雜的感受。


    感動的,欣喜的,抑或是來之不易的。


    但在此刻,他隻覺得,這些情愫可以化作一個溫柔繾綣的吻。


    於是,他開口問:“小竹,我可以親你嗎。”


    男人的聲音輕而慢。


    紀清竹點頭了。


    盈盈可握的細腰被男人的大手握住,她纖細的身體被抵在梳妝桌前。


    時越的吻寸寸落下,不帶任何情愫,溫柔到像是在對待一件來之不易的珍寶。


    紀清竹沉溺在他的溫柔中。


    半晌,時越微微退開些,語氣認真:“小竹,我帶你去見見我的媽媽吧。”


    *


    時越的媽媽葬在帝都墓園。


    那晚紀清竹本想與時越提一下見家長的事,誰知男人先自己一步提出。


    於是二人商議好,見完時越的媽媽後,就去紀家見一下紀清竹的父母。


    帝都墓園位於郊區,從市中心開過去需要費些時間。


    最近天氣陰雨連綿,車開到半途時就已經飄起雨來。


    雨絲密密地斜織著,打落在車窗,像人們惆悵失意時掉落的淚。


    時越每次來這裏,心情都是悶窒且低落的。


    他的母親長久地躺在這兒,永遠不會回來了。


    紀清竹聽說過一些時越母親的事跡。


    高校畢業的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與時天佑墜入愛海後共同創辦了深時集團。


    後來生下時越幾年後,患癌去世。


    很難想象,一位優雅大方的知性女子,在遭遇病痛折磨時該有多崩潰。


    時母愛美,可是長期的化療讓她引以為傲的美貌都幾近衰敗,像是一朵被暴雨擊打得麵目全非的玫瑰。


    後來時越說:“可能死亡對於她來講,是解脫吧。”


    伴隨著一聲長長的歎息。


    紀清竹聽聞她愛畫畫,喜歡百合,於是特意買了許多的禮物。


    時越一手撐傘,一手牽著紀清竹往墓園走。


    紀清竹一襲黑色的毛衣長裙,將手中的百合花放在林嘉的墓碑前,深深彎腰鞠躬。


    時越聽見她輕聲喚了一句:“媽。”


    為林嘉帶來的禮物由同行的保鏢幫忙提著。


    紀清竹職業特殊,時越怕被狗仔拍到給她帶來困擾,於是同行的保鏢就帶了好幾個。


    禮物被一件件拿出來,擺放在墓碑前。


    時越這才發現,紀清竹真的細心準備了許多。


    成套的國畫顏料,還有各類化妝品,盡數擺在那兒。


    隻因為時越說:“我媽她最喜歡畫畫,也最愛美。”


    以蒼翠玉林為背景,中間有兩抹黑色身影。


    紀清竹半蹲在墓前,時越站著為她撐傘。


    雨勢漸大,整把傘傾斜在女孩那邊。


    紀清竹對著林嘉娓娓道來:“媽,我和時越元旦就領證了,很抱歉現在才來看您。”


    “看到時越這麽優秀,我想您生前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把這些良好的基因全部留給了他。”


    “往後的日子裏,我會代替你,陪伴在時越身邊。”


    “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您一直都在,對嗎?”


    ......


    眼前的畫麵衝擊力太強,在山塘街初遇紀清竹時的場景與此刻的景象有短暫的重疊。


    時越覺得自己像在做一場縹緲朦朧的夢。


    他害怕夢醒後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八年前,在那個無盡夏裏,他淋一場潮濕的雨。


    自此,暗戀她的每個瞬間,都像是一場傾盆大雨。


    可就在今天,雨停了,他抬頭那一瞬,驟然望見一道彩虹。


    從墓園離開時,大雨初歇,遠處飛來一隻蝴蝶,長久地停留在紀清竹的肩膀。


    紀清竹就這樣靜靜站在那兒,任由蝴蝶駐足。


    她說:“時越,你看,媽媽來看我們了。”


    “她一定也是祝福我們的,對嗎。”


    時越眼眶猩紅,泛著淚光。


    他重重地點頭,“嗯,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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