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大喜:“還不快去!”縣令:“慢著!”他在書房踱步,忽然笑道:“讓他們賣。師爺忘了,糧鋪的糧倉還要入米,哪有地方再收糧。”師爺愣了片刻,連聲道:“對對對!糧倉還要放米,隻賣米還忙不過來,哪有空給他們騰倉!”縣令:“你去叫縣尉多帶些人手在碼頭維持秩序,告訴城門守衛,今日百姓出入賣糧買糧,不得再收入城錢。”師爺:“大人慈愛。”縣令擺擺手,“你出去吧。”“是。”衙役應一聲,高興地往外跑了。他得趕緊去通報縣尉,順便通知兄弟們讓家裏頭去買糧。那些小船裝的都是新麥子,他們家好多天沒吃白麵了!待衙役出去,縣令將師爺叫近,低聲道:“你換上便裝,帶人到碼頭瞧瞧,是誰帶了百姓來賣糧,若果真是來賣糧,再找人給馬家遞遞話,馬老太爺病這麽久,還不見好嗎?”師爺忍笑,“是!”碼頭上,盧家村、王家村、雙水村三家裏正在岸上揣著手走來走去。大岐允許農戶賣農副和餘糧,但他們一次帶這麽多,也不知道犯不犯忌諱。盧栩找來大小船隻幾十艘,盧家村人高興壞了,裏正卻生怕出事,想著他們縣令性慈,法不責眾,一不做二不休也叫上了王家村和雙水村。三個村湊齊了水手,還把幾十艘船裝得滿滿當當。這會兒往碼頭一聚,買糧的沒招來,先把縣尉招來了。縣尉挎著刀,帶著兩排二十多官差,那陣勢著實有些嚇人。無論盧栩怎麽說沒事兒,他們都坐不安穩。既怕官府責難,又怕低價賣給官倉,生怕縣尉把他們轟回去。沒一會兒,剛剛去問信兒的官差跑回來了,他們踮著腳伸著脖子,隻見官差跑到縣尉跟前嘀咕一陣,縣尉點點頭,沉聲對他們道:“大人許了,你們就在這片碼頭賣吧。”三個裏正腦子嗡嗡地響著雜音,生怕聽錯了,“我們,我們能賣?!”縣尉:“縣裏大人許你們賣,難不成還有假?”他們忙道:“不敢不敢!”縣尉:“就在這片空地賣,不許摻假,不許缺斤少兩,不得鬧事,知道嗎?”三位裏正連連作揖:“是!是!多謝大人,多謝大人!”縣尉轉身,看見盧栩正招呼人幫忙卸船,往地上鋪幹木板。對視他視線,盧栩非但不害怕,還屁顛屁顛跑來了,熱絡道:“羅伯伯,您找我?”縣尉:“我找你做什麽?”盧栩:“我瞧您一直看我來著。”縣尉:“這些人都是你找來的?”盧栩:“這些都是我們村,隔壁村的鄉親,他們想到縣裏賣糧,先前船幫不是霸著河道麽,這會兒終於能自己運了,就來了。”縣尉:“你也知道船幫霸著河道。”盧栩:“可不是,還不讓我坐船呢!”縣尉:“那他們船從哪兒來的?”盧栩笑得一臉燦爛,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我借的呀!”縣尉盯他看了好一會兒,才道:“那你就叫你的鄉親們好好賣糧吧。”盧栩連連稱是。縣尉一走,他拿著雞毛當令箭,提著他裏正大爺爺的銅鑼跑進觀陽縣城,到東街一頓敲,“碼頭有人賣糧了!新麥一百文一斤!要買的抓緊了!”糧鋪門口維持秩序的差役頻頻看他,盧栩:“縣尉大人許我好好賣糧了,不信你們去問!”誰敢去問!哪怕姓羅的,也沒幾個敢像他似的厚臉沒皮天天往縣尉跟前湊!盧栩拿著銅鑼哐哐敲,站在賭坊前尤為之久,賭客被吵得不成樣,讓管事出來趕人,他還沒張口,盧栩朝他笑笑,舉起銅鑼又是一陣地咣咣咣咣咣咣:“賣糧了!比船幫便宜一半了!”盧文堵著耳朵陪他來回跑,人都快聾了。他實在受不了,拉拉盧栩高聲喊:“大哥,你歇會兒吧!”這哪兒是吆喝,他們大爺爺通知全村開會都不這麽敲。盧栩耳朵也嗡嗡的,拿銅錘指著賭坊給盧文看,“看見了麽,我頭一次挨欺負就是在這裏!”他什麽都記得,通通記得,無端被宋六宋七找麻煩,被他們揍,不許他在這兒賣田螺,不許他在這兒兌銀子,不許他坐船,他都記得。盧栩把銅鑼扔給盧文,從一旁麵攤上拉把椅子坐下,“去找石頭,叫他裝一推車銅錢過來,我要在這兒兌銀子!”麵館老板盯著盧栩道:“你,你是那個……”盧栩:“賣田螺的!”麵館老板:“還真是你!”賭坊管事帶著幾個人出來,罵道:“又是你小子,找茬是不是?”盧栩這會兒才不怕他:“我在大街上愛幹什麽幹什麽,你們賭坊管不著!”管事:“真當咱們怕了你,不敢揍你是不是!”盧文一看要打架,腳底抹油一溜煙跑了。盧栩大馬金刀地坐著,拍拍桌子,“我就在這兒坐著,有種來動我一下。”賭坊幾人“嘿”一聲,擼袖子拿棍子,悄悄往街上瞧了瞧,沒看到巡邏官兵,又橫起來,“你滾不滾?不滾爺爺教教你怎麽在觀陽混!”盧栩:“嚇唬誰呢,爺就不走,你動我根頭發絲算你有本事!”帶頭的掄起棍子照著桌上狠狠一敲,“識相就趕緊給我”“幹什麽的!”在賭坊附近盯梢官兵厲聲嗬斥,扶著腰刀大步走來。賭坊的人連忙鬆開棍子舉起手,盧栩忽然“啊”的一聲慘叫,把棍子按到手背上,淒慘告狀:“大人,他打我!”掄棍子的:“你胡說!”盧栩左手捂著右手連連哀嚎:“那麽大動靜大夥都聽見了!”官兵問:“是嗎?”其他人:“??”有人道:“我是聽見咣的一聲。”掄棍子的:“我敲的是桌子離你手還遠呢!”盧栩:“大人他承認了!他想打我,多虧我閃得快才沒敲著!”他使勁兒晃著那張桌子,“您看看,多結實的桌子,他一棍子就快敲散架了,這要是落我手上,我不得殘廢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麽多人看著他還敢當街行凶!”官差:“你,跟我回衙門。”掄棍子急了,連連道:“大人我真沒打他,我就是嚇唬他!”盧栩:“你嚇唬我好端端砸人家麵攤幹什麽,大人我看他們就是仗著船幫欺行霸市魚肉鄉裏!”賭坊管事:“大人是他挑釁在先擾我生意我們才趕他走的!”盧栩:“大街是你家,還是觀陽是你們船幫的?宋六都下大牢了你們還不知悔改,大人,我舉報賭坊豢養打手私藏軍械濫殺無辜謀財害命!”掄棍子急得朝著盧栩就揮拳:“我叫你胡說!”盧栩靈活躲開,嗖一下竄到官差身後,“大人您看看,您還在這兒站著他們就敢打我!他們眼裏根本沒有你,分明是不把縣令大人縣尉大人放在眼裏呀!”私藏軍械是死罪,官差當然知道盧栩胡說八道,但他正想看看賭坊倉庫到底藏了多少糧食,順勢道:“你們都在這兒站好,你們幾個,跟我進去看看。”管事:“大人!”官差:“怎麽,你們真私藏軍械了?”管事撲通就跪下了:“大人明鑒,小人不敢啊!”盧文領著譚石頭和裘家幾人匆匆忙忙趕過來,隻見他大哥老神在在坐在麵攤喝茶,賭坊門口一眾賭客、夥計、打手蔫頭耷腦站成三排,被一名官差看著,賭坊大門大開,其他官差正在裏麵翻找什麽,看熱鬧的百姓圍得裏一層外一層的。盧栩眼尖,隔著人群看見他們,老遠就開始招手,“快來!把錢推過來!”譚石頭裝了一滕筐銅錢,盧栩往賭坊對麵一戳,擼起袖子開始吆喝,“兌錢了,一兩銀子一千文,數量有限,過時不候!”眾:“……”人家錢莊一兩銀子還能兌一千三百文錢呢,他這哪是要兌錢,分明是添堵呢!縣尉聞訊帶人找來,看見盧栩腦袋就突突地疼,怎麽哪兒都有這小子?盧栩看見他,連忙站起來悄悄往前擋擋錢筐,作揖道:“縣尉大人。”羅縣尉沒搭理他,問道:“怎麽回事?”不待門口的官差回答,賭坊內跑出一名官差來,“啟稟大人,我們在賭坊內查到整整一倉庫的糧食和……”圍觀百姓嘩然。縣尉問:“和什麽?”官差低聲道:“和一把軍刀。”縣尉、盧栩齊聲:“什麽?!”縣尉驚了,盧栩也驚了。官差們看盧栩眼神都不對了。盧栩連忙道:“我是瞎說的!真的!”他哪知道宋六有膽子藏軍械!第61章 加把火盧栩心驚膽戰地看縣尉查抄了賭坊,把一幹人全押去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