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過了很久才垂下眼,聲音好似香爐中升起來的飄渺的煙。“嗯。”顧覺得,他的手心好像有點熱,心也是如此熱熱的。怪異的感覺又從身體各處鑽出來,讓他在看到徐連明顯變亮了的眼眸時,不自在地別過了臉。他的臉也有些熱。兩人皆是情竇初開,又身處一室,一會兒,這種曖昧的氛圍就讓他們漸漸沒有了太多言語。書房中隻剩下磨墨,以及筆尖觸碰紙張留下的聲音。顧本來是就站在徐連身邊的,知曉對方的心意後,稍微往旁邊退開了一些。隻是他往哪邊退,徐連就往哪邊進。眼看兩人又是緊緊挨在了一起,顧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卻是沒有再退開了。徐連在此之前也有些作畫基礎,同樣都是不精通,隻能勉強畫畫,一旦過分追求,就會變得不像樣子。有顧在旁指導,總算是順眼了許多。等畫完以後,顧又給他看了一眼,正要說什麽,瞥見徐連的臉上不知何時沾了點墨水,嘴角微彎,下意識伸手幫對方擦去。隻是當手碰到徐連的臉上時,兩人才反應過來,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跟先前不太一樣了。從前顧對於徐連的心意一無所知,相處之間沒有太多顧忌的地方。現在既然明知徐連喜歡自己,這種親昵的舉動就不應該再隨便做了。顧正要收回手,誰想徐連看出他的意圖,情急之中竟然將他的手拉住了。他們手碰著手,仿佛心也觸到了心,都在各自砰然而動,情燥不已。還是顧先抽回了手,徐連正黯然之時,又見他從懷中拿出了一條幹淨的手帕,重新給他擦了擦臉。“臉上有墨水,不要動。”盡管隔著手帕,可他手上的溫度還是能傳到徐連的臉上。兩個人一時竟然是誰也不敢看誰,都隻注意著別的地方。顧看的是徐連臉上的墨水,徐連看的是顧衣裳上繡的紋樣。是一朵暗紅色的花,新年過後,顧的穿著就從以前的素雅變成了這種富貴的樣式。這是顧夫人準備的,說是顧的身體既然都已經好了,就該多穿些鮮豔的顏色。徐連覺得顧夫人說得很對,因為這些顏色襯得顧更好看了。他看得專注,顧手上的動作卻是已經停了。墨水不太好擦,半天功夫,徐連臉上仍留了點痕跡,周圍的皮膚還被擦紅了不少。“你先在這裏等我一會兒。”“你要去哪裏?”兩人的視線這時才對上了,隻是一瞬之間,又都不太好意思。“你……臉上的墨水還沒有擦幹淨,我去把手帕打濕一點。”顧留下這句話後才離開書房。要水的話,喊喊牽心就可以了,隻是顧出門後並沒有叫人,反而是自己一路走到了外麵。他整顆心都有種砰砰亂跳之感,等找到水,將手帕沾濕以後,又按照原路回來。推開門見徐連仍舊如離開時一般坐在原處,顧沒有說話,走過去將他的臉重新擦幹淨。兩人一站一坐,正好麵向窗子。顧從徐連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氣氛不知為何變得黏稠了些。這一晚,徐連沒有留在顧的院子裏,但他們都同時地失眠了。顧躺在床上想,原來從前種種,並不是雲懷孩子氣的話,分明是不能為他人所覺的惶恐擔憂。顧樸生第二日一早過來,就看到顧精神不好的樣子,以為是舊病又複發了,當下著急起來,要喊劉大夫過來。顧連忙拉住了人,道不用。“如何不用,你都已經這個樣子了?”顧樸生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兄長,我真的沒有事,隻是昨晚沒睡好,等會兒補個覺就好了。”“當真?”“我何時騙過兄長。”顧樸生想起顧的確從來都不會說謊話,才按下了叫劉大夫過來的想法,隻是瞧見對方那個樣子,始終不太放心。“也別等一會了,你現在就去休息吧。”“不急,兄長既然來了,不如陪我說說話。”顧很少會主動開口讓顧樸生跟他說說話,他一直都很懂事,知道顧樸生身有官職,事務繁忙,盡量都是不會耽誤對方的時間。後者對他從來都是要多心軟就有多心軟,聽到他這樣說,哪裏還會離開。不過兩人說來說去,也沒有什麽別的話題。顧樸生不由得想起徐連,望了望房間裏,見並沒有對方的身影,才疑惑道:“雲懷昨兒不是說晚上要留下來的嗎?怎麽沒見到他。”顧正欲喝茶,要拿杯子的手一頓。“他昨天吃過晚飯後就回去了。”為什麽回去?自然是兩個人說破以後,彼此心中都有些不好意思。甚至顧已經意識到,徐連往日要留在他院中,也都是為了他的緣故。這種情況下,徐連自然不好再裝傻下去。況且,他還想給顧一些思考的時間。顧說著,手也收了回去,眼前那杯茶始終沒有再去拿了。“是有什麽急事嗎?”要不然也不會吃了晚飯就急匆匆地趕回去。“可能吧。”顧說得含糊,顧樸生向他看了一眼,這一看心中立即掀起了軒然大波。顧在提到徐連的時候,不僅眼神有些閃躲,臉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可仔細看,分明沒有對徐連的厭惡,反而像是……像是動了什麽心。他昨日來這裏的時候,顧分明還是一副不通情愛的模樣,怎麽才一天過去,就有了這麽多變化?顧樸生怕是自己想錯,又有意提了幾句徐連。最後他離開顧院子的時候,臉上滿是憂愁。偏偏牽和正往院子裏麵走,跟牽躍說話間,讓顧樸生聽到徐連時常從後麵翻牆就進來了。他一張臉頓時就黑了下去,吩咐兩人以後不準再讓徐連翻牆進來。於是等徐連再想來的時候,就發現顧府的看守嚴了許多。本來後麵院子都沒有人,這幾天外麵卻總有護衛輪流守著。他隻得規規矩矩從前門進來。顧樸生以前見徐連,同是將他當成朋友。現在見徐連,心中就將人用顧將來另一半的眼光來衡量,不免挑剔許多。想起徐連平日老愛往這湊,更是對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不過他事後也試探清楚了,大概兩個人還處於剛剛說破的地步。並且,顧樸生從顧的態度中看出來,對方對徐連應當也是喜歡的。他隻這麽一個嫡親弟弟,又因為生病遭了這麽多年的罪。顧想要什麽,顧樸生從來都是給他捧了來的,就算現在是喜歡上了一個男子,他也不會真的去棒打鴛鴦。因此徐連隻感覺這次見到顧樸生,對方對自己的態度嚴厲了些。正欲往顧的院子走去,聽見顧樸生跟他說:“徐公子,往後再來的話,還是不要從阿的院子翻進來的好。”他的語氣有些奇怪,徐連急著見顧,沒有注意到。不過顧樸生話裏的內容讓徐連麵上一赧,其實就算對方不說,在跟顧說開以後,他也決定以後都規規矩矩的,不會做出逾越的事。“我知道了,兄長。”顧樸生被他這句兄長聽得胸中一堵,以前他怎麽沒有覺得徐連叫得這麽刺耳呢?揮了揮手,懶得再跟徐連講話,讓對方離開了。徐連到了顧的院子,得知對方昨晚沒睡好,現在又去睡了,等在外麵不免有些自責。他其實也是整宿沒睡,不過身體一向健康,臉上一時間看不出什麽。不過等著顧,他撐在桌上,竟然也慢慢睡了。顧醒來,就聽到牽畫跟他說徐連在外麵睡著了。他一時被“原來兩人昨晚都是一樣的”念頭弄得心中微漾,問牽畫:“給他披了毯子沒有?”“牽和給徐公子披了。”“我出去看看。”牽畫聽說,手上給他穿衣服的動作就快了些。等顧出去,就見徐連趴在桌子上睡得很熟。當真是在他這裏呆得熟了,否則不會如此不設防備就睡過去,還睡得這般沉。“公子,可要叫醒徐公子?”“不用了,你們也出去吧。”“是。”徐連是趴在矮幾上睡的,顧就坐在他對麵,隨手拿了本書。可看了半天,不僅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反而目光總是頻頻落在徐連身上。雲懷,是什麽時候喜歡上自己的呢?想得出神,竟連對方已經醒來多時都沒有察覺到。“雲懷,你醒了?”“嗯。”經過一夜後,兩人之間的氛圍似乎更奇怪了。往常他們在一起,總是有許多話要說,可今天待在一起半天,統共就沒有講幾句話。太安靜了,顧的臉發悶,徐連亦是。“你……”“你……”兩人同時開口,意識到以後,又同時住口。臉上不僅發悶,還在發起熱了。“我今日是從正門進來的。”徐連先開了口,“進來的時候碰到兄長了。”他這句兄長讓顧看了一眼過來,兩人眼神對上,竟又是同一時間地臉紅了。因為他們都覺得,徐連這聲兄長在如此時候,將他們之間的關係也變得格外曖昧起來。“兄長他說了什麽?”“隻是尋常招呼的話,不過,兄長知道我經常翻牆進來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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