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什麽?”她問。“我們……”沈晝撐著額頭,他似乎頭疼的厲害,聲音裏都透著難耐的涼氣,“我一個朋友,去拿東西,受傷了。”“出了交通事故嗎?”“不是,像是遇到了襲擊。”就在這時,搶救室的門開了,滿手是血的醫生走出來,遺憾地搖了搖頭:“抱歉,病人傷得太重了,現在已經心跳停止。”沈晝愕然地抬起頭,眼中的紅絲仿佛離開的罅隙。“他去拿什麽東西,”王斯語平靜地問,“為什會遇到襲擊?”宋詢禮走過來,遲疑地道:“您是……”“沒關係,”沈晝喃喃道,“告訴她吧,她都知道。”宋詢禮低聲道:“709鎮定劑走私案的交易記錄。”王斯語“哦”了一聲,隨即遲鈍地反應過來,那份交易記錄,就在她的包裏。忙亂的手術室裏醫生正在聯係家屬,簽死亡通知單。她過去望了一眼,死去的人叫科洛貝恩。護士拉過一張雪白的布遮住了他的屍體,他的左手手指角度極其不自然的拗著,王斯語一眼就看出那是被人折斷了,而他的手指和指甲縫中,浸透了血。王斯語想,他肯定是被王成翰殺了,那張芯片,是從他手裏挖出來的,沾滿了他的血。她低下頭,從包裏掏出芯片讀取器。而她的手指上、芯片讀取器上,沾滿了王成翰的血。她走出搶救室,將兩張帶血的芯片都放在沈晝手裏,輕聲道:“對不起。”第457章 守靈夜(上)沈晝慢慢低下頭,看著手裏帶血的芯片,半晌才問:“這是什麽?”“是貝恩先生要去拿的那個東西。”王斯語道。沈晝反應了一下,豁然抬起頭,他的嘴唇泛著幹涸的死白,聲音也沙啞無比:“怎麽會在你這裏。”王斯語垂著眼眸,她的目光仿佛一直籠罩在沈晝手心的芯片上,良久,她說道:“從我父親那裏拿的。”不等沈晝回答她就繼續道:“另外一張,是我父親的終端數據備份,也許裏麵有你想要的東西。”沈晝正要開口,搶救室門邊的護士高聲道:“家屬,科洛貝恩的家屬!”沈晝起身走了過去,宋詢禮正在和主治醫生交談,似乎在問傷口情況之類的問題。沈晝恍恍然地看過去,這條走廊像是一條深深的甬道,盡頭是搶救室,灼紅的指示燈已經熄滅了,像是熔漿燃燒之後的餘燼。剛才叫她的護士將一個標簽綁在了科洛的腳腕上,拉過白布的一角,蓋上去。“貝恩的家屬,屍體在醫院停屍房保管48小時,48小時後必須拉走,否則會強製火葬。”“好……”護士風一般從沈晝身邊卷了過去,帶起那枚標簽垂在手術床邊,幽幽地晃了兩晃,正麵朝上,寫著“科洛貝恩/293093-02號”。不一會,另外兩個男護士過來,將屍體從手術台上搬下來,放在移動病床上。沈晝忽然如夢初醒般抬起手:“等等!”護士回過頭來,茫然地看著他。這時候,沈晝終於有了一個清晰的、深刻的、殘酷的認知……科洛死了。“沒事……”他擺手的動作像在慢放,“沒事。”死去的科洛被送去了停屍房,宋詢禮走過來道:“我想找法醫做屍檢。”沈晝回過頭去看他: “他的父母會同意?”“他……”宋詢禮低聲道,“他是單親,前段時間過世了。”沈晝心中一震,說不出何種感覺,隻覺得酸澀而悲涼,喉嚨裏蘊著巨大的苦,嘴唇嚅囁許久,才說出一句:“你想驗屍是為了?”“他的主要傷在後腦,是重物敲擊導致,身上也有多處棍狀鈍器傷……”宋詢禮的聲音在沈晝耳邊漂浮而過,像是落在水裏的葉子,瞬間就不見了蹤影,沈晝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大步走向搶救室門口,可是王斯語已經不知去向。他攤開手,手裏攥著兩枚帶血芯片。“怎麽?”宋詢禮不明所以。“不用驗了,科洛的死大概率和王成翰脫不了幹係,”沈晝又恢複了平時的冷靜敏銳,“你拿著這兩枚芯片去我家,找一個叫neo女孩子解析,我去看看科洛的屍體。”“你家”沈晝快速地給他報了一串地址,然後抬起終端連了一個通訊出去。宋詢禮隻看到通訊屏幕裏似乎某個女生的麵孔一閃而過,沈晝說了句什麽,通訊就結束了。他按下終端,神態平靜,不再有悲傷,也沒有痛苦,看著宋詢禮道:“去吧。”……沈晝離開了搶救室。他在路上找了個安保公司,雇傭了一個保鏢來醫院暫時看管科洛的屍體,又去找剛才的護士拿了科洛遺物,做完這一切後,他去了停屍房。其實醫院的停屍房並不恐怖,數個冰藍色抽屜一樣的巨大匣子整齊地排布在牆邊四麵,有些“抽屜”的門上彈出漂浮的對話框,哪怕是到了半夜,護士和管理員也不時地進出,還有幾個機器人在協助搬運屍體。“你是家屬?”管理員回過頭來問他。沈晝點了點頭:“我想看看我朋友,就是……剛剛事故送過來的,叫科洛貝恩。”“對,就是剛剛登記的,”管理員揮了揮手,“在這。”冷藏匣撐開,剛才護士已經做過了簡單的儀容整理,科洛身上已經沒有什麽血跡,隻是傷口猙獰,失去血液、縫合後的傷口呈現一種死寂的森白,而沒有生命的軀體迅速失溫,加上冷藏櫃的處理,他的皮膚已經是青白之色。沈晝的目光從科洛臉的臉上瞥過去,不去看他的神情,而是仔細地觀察了他的傷口,果然如宋詢禮所言,他身上都是鈍器傷,死去不到一個小時,那些長條狀的淤痕已經顯現。大概半個小時後,他雇的保鏢到了。交代了保鏢必須一刻不停地看守屍體,他離開醫院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墨藍的天空像一塊逐漸被拭去髒汙的玻璃,明媚透亮,雲氣漫然。又降溫了,沈晝吸了一口清晨的霧,那冷就像是刀片一般割在他的肺管裏,涼得他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胸腔震動,唇齒瘡痍……淚流滿麵。他用了很久才找到醫院的地下停車場升降梯,又許久才找到自己的車,等到踏上回家的路,日光已經大盛。鏡子一樣的天空被切碎了,天光蘊著嚴寒,和風攪作一起,刺入迎麵向它走去的人的眼眸中。沈晝抬起手,擋住了眼睛。==“宋詢禮走了?”“他說要上班。”“這家夥……”沈晝笑著搖頭,“天塌了都不耽誤他上班。”“天塌了?” neo問。沈晝沉默許久,道:“沒有,我一個朋友,過世了。”“科洛貝恩?”“嗯。”“我解析了你讓宋詢禮送過來的兩張芯片,” neo道,“插在芯片讀取器裏的是709鎮定劑的交易記錄,另外一枚似乎是王成翰的終端數據備份?”沈晝點頭,“嗯”了一聲。“你從哪來的這些東西?”“王斯語給我的。”他說完,語氣停頓了一下,忽然道:“王成翰終端那枚芯片給我看看。”neo推過來一個文件夾,抬手接住沈晝扔過來的終端,目帶疑惑地看向他。“科洛的終端。”沈晝簡短地解釋了一句, neo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什麽?”“行動軌跡。”“對了,”neo在數個漂浮的對話框中抬起頭,“王成翰的行動軌跡不準確,他的終端裏有幹擾裝置,采集的原始數據就是錯的,無法恢複。”她說著,將科洛的行動軌跡挪到了沈晝麵前。沈晝一目十行地看過去,手指在自己的終端上摸索了兩下,給王斯語通訊。一直隔了許久,王斯語才接聽,沈晝急切道:“王醫生,你今天晚上見到了你父親嗎?”王斯語輕輕“嗯”了一聲。“什麽地方?”“家裏。”“時間?”“基因鎖記錄,淩晨二點十二分。”“你家在什麽地方?”“中心城,玉山公館。”沈晝飛快地將科洛的記錄翻到最後,他被發現送往醫院的地點是調查局附近的一條小巷,而這時候其實他尚有呼吸,案發現場被清理過,沒有留下什麽痕跡,而他到達小巷的時間,是淩晨兩點十五分。也就是說,王成翰不論如何都不可能在殺了科洛之後三分鍾內回到家去,殺死科洛的另有其人!通訊頻道裏極其安靜,安靜得隻剩下沈晝的王斯語的呼吸聲。沈晝道:“王醫生,殺死科洛的凶手不是你父親,時間對不上。”好半晌,王斯語才道:“沒關係。”“但你是從你父親那裏拿到芯片的。”王斯語“嗯”了一聲。“你知道他在回家之前去了什麽地方嗎?”沈晝問,“他的終端定位被一種內設的幹擾裝置幹擾了,沒有辦法查到他去了什麽地方。”“說是去加班。”王斯語答。“基因控製局?”“我不確定。”沈晝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息:“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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