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說:“可是我寧願不要這麽厲害。”如果可以,他就一直是偏遠小星球上網絡維修工的兒子,守著自己家裏的小房子,認識的人永遠隻有幾個鄰居,多年之後如果鄰居都老了,老林也死了,他才百般無賴的離開錫林,或許在旅途中他會遇到西澤爾,然後帶他去錫林,說,看,這是我和我父親的故鄉。他走的的時候按照靳昀初說的,將那束花拿走了,走到醫院樓下的時候,有兩個孩子在互相追著玩,那兩個孩子臉上都掛著大大的笑容,可是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他站在旁邊看了半晌,和善的護工解釋道:“這兩個孩子都是聾啞人,因為年紀太小還暫時不能接受手術治療。”楚辭將那束花拆開,編成兩個花環送給了兩個小孩,然後離開了醫院。再次路過醫院門口的花店時,他腳步停頓了一下,又退回去到店裏,重新買了一束花。時間還早,他就去了第一集團軍的軍部,但是這裏他進不去,於是在相鄰的街道上找了一家咖啡店坐著,等西澤爾下班。 不得不說穆赫蘭參謀長哪怕是加班也極其敬業地到了下班時間才離開,楚辭隻好給他通訊:“我在旁邊街道上的咖啡店等你呢。”西澤爾訝然:“你怎麽過來了?”“順路。”於是斷掉通訊之後西澤爾著急要走,另外一個副參謀長攔著他:“誒,反正都來加班了,要不一起去吃個飯再回去吧?”西澤爾搖頭:“不了,有人在等我,我先走了。”同事玩笑道:“誰啊,除了老婆之外其他人一律不算啊。”西澤爾“嗯”了一聲,在同事反應過來之前,轉身離開了辦公室。“嗯?嗯什麽嗯,”另外一位副參謀長自言自語,等他收拾好公文包也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忽然腳步一停,神情微微凝住,“真是老婆在等啊……”西澤爾在咖啡店外麵就看到了楚辭,因為他就坐在櫥窗旁邊,他找了個地方去停車的時候,楚辭已經從咖啡店裏走了出來,然後,西澤爾遠遠注意到,他手裏拎著一束玫瑰。之所以說是“拎著”,是因為楚辭似乎不太在意這束花朵的生存狀態,走著走著花瓣掉落在地上,他也不在意,甚至還遠遠地朝他揮了揮手。西澤爾從車上下來,看著他走過來,笑道:“我本來想停車過去找你。”“我感知到你了。”楚辭道。“你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我去醫院看了靳總,”楚辭笑眯眯道,“然後就過來找你了,接你下班怎麽樣?”西澤爾道:“好啊。”楚辭都已經坐在了副駕駛才想起自己手裏還有一束花,其實從看到他西澤爾的目光就一直在那束花上,直到楚辭將花懟到了他麵前:“送給你。”西澤爾:“……”活了二十多年將近三十年的穆赫蘭參謀長雖然不是第一次收到花,但是說實話,他還從未收到過造型這麽糟糕的花,包裝紙像是壓到了,一麵皺巴巴的,而有的的花瓣因為楚辭剛才跑得太快,要掉不掉,整個一個要凋零的狀態。而楚辭從咖啡店出來的時候,因為一直看著西澤爾,也沒注意到花是個什麽情況。沉默半晌,楚辭道:“它好脆弱。”西澤爾哭笑不得,卻還是將這脆弱的花接了過去,道:“謝謝。”楚辭歎了一聲,幽幽道:“你聽我狡辯,我剛才光顧著看你了,就忘了手裏還有花……”西澤爾揉了一下他的腦袋:“不用狡辯,我知道。”楚辭心想,你知道什麽啊。他擺擺手:“我下次重新送你。”西澤爾點頭:“好。”吃過晚飯後兩個人回去,西澤爾找了個花瓶將飽受摧殘的玫瑰放了進去,擱在臥室床邊的台子上,楚辭看著就覺得有點煩,道:“要不扔了吧,我明天去重新買。”“不用,這個挺好的。”這一刻,楚辭忽然覺得自己體會了靳昀初的心情……隻能等它趕緊枯死,楚辭想,這種采摘下來的玫瑰應該都活不長,等明天它枯死了,自己就可以買新的送給西澤爾。結果第二天早上起床,這玩意不僅沒有枯死,西澤爾甚至還給它們換了一瓶水。楚辭跟在他身後:“不用換水吧,反正花期也沒幾天。”“要換的,”西澤爾頭也不回道,“不然會發黴。”發黴了才好呢……第三天,頑強而醜陋的玫瑰依舊沒有枯死,楚辭開始考慮將它偷偷扔掉的可能性。一束花而已,他思索著,大不了再去買一束新的放進花瓶裏,都是花,西澤爾肯定發現不了。於是他乘著西澤爾上班,將原本的玫瑰扔掉,換了一束新買的,他一路小心翼翼的帶回來,毫發無損的玫瑰花。結果西澤爾下班一回來就發現了端倪,問他:“原本的花呢?”楚辭正色道:“枯死了。”西澤爾:“我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楚辭攤手:“然後中午就死了,這種采摘的話本來就活不長。”西澤爾歎了一聲,戳穿他:“是你扔了吧?”楚辭嘟囔:“……扔了就扔了,一束花有什麽好寶貝的。”他抬高聲音:“而起那一束都壞掉了。”“確實壞掉了,”西澤爾笑著說,“但是你送給我的,所以就算壞掉了,也要更寶貝一些。”“唔。”楚辭眼珠子轉了轉,道,“你過來。”西澤爾不明所以,走過去到他跟前:“怎麽”楚辭推著他往後退,西澤爾的腿彎碰到床邊緣,猝不及防就向後倒了下去,楚辭摔在他懷裏,笑著摟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身上小聲道:“花已經扔掉了,現在隻有送花的。”西澤爾還考慮了一下,垂眸看著他:“送花的也行。”楚辭說:“要我嗎?”“嗯……”第382章 藍水晶般的天空橙子從區位對接門往回走的時候,已經過了淩晨二時。她的終端閃爍著刺目的紅光,這是電量耗盡的警示。在發射台上目睹運輸艦起飛,消失在灰茫茫的大氣層中,濃鬱而陰冷的夜色被紅色和藍色的霓虹侵染,於是雨幕中稀薄的、幽靈一般的霧氣也仿佛有了色彩。但這色彩是沒有溫度的,看上去銳利而易碎,讓橙子想起多年前她在碾壓場撿破爛的時候,經常見到的那種透明晶體材料碎片,各種顏色,碎裂的,各種尖銳的形狀,水滴淋上去的時候,會反射出不同顏色的光。這些記憶已經很遙遠了……今天送出去的是一批骨殖原件。她原本不明白這些改造人材料離開了自由彼岸還能運送到什麽地方,整個霧海最先進的改造人技術全在這裏了。但林告訴她,她的老板西赫女士擁有不同的實驗室,也因此,她的很多收下都是改造人。橙子是後來才從朱葉的終端中看到了這個名字的,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但隻要一想起仿真皮膚店地下室那截染血的白色衣襟,她就忍不住顫抖。這是她第一次運輸改造人材料,而其他大多數時候,她隻需要接收某個在自由彼岸降落的星艦,有時候需要給星艦加能源,有時候需要重新換一架運輸艦。她以檢查作為借口去看過星艦艙的內容物,大部分都是軍火。可是這麽大批量的軍火從何而來?橙子按捺住內心的疑惑,她知道調取星艦的航行記錄或許就能得到線索,但她並沒有這麽做,而隻是按時完成西赫女士交代給自己的工作,小心謹慎,話也不多。回到住所的時候已經過了淩晨三時,她疲憊的打開門,心裏盤算著明天和後天的工作,送走今天的這批貨後似乎就沒有陰冷的戰栗爬上她的脊背,就像是落了一隻蟲子,她伸手去掛衣服的動作凝滯在半空中,屋子裏有人!照明毫無征兆的亮起來,橙子緩慢而僵硬的回過頭,看到流理台旁邊站著一個笑容微冷的白衣服女人。橙子不可抑製的瞳孔交縮,用了畢生的意誌力才沒有轉身奔逃。她的胸腔起伏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涼氣,才張開幹涸的嘴唇:“您,您找我有什麽,吩咐嗎?”女人沒有說話,橙子慢慢往前走去,距離近了她方才看出端倪,眼前的白衣女人雖然和那天在地下室的麵容毫無二致,但橙子可以篤定她們是並非同一個人。這個女人身上並沒有那種讓人想要逃離的危險氣質,僅僅隻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笑容也毫無變化。她不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卻讓橙子覺得充滿了違和。“後天將會有一批特殊貨物到達。”女人說道,聲音柔和,語氣停頓得當,像夜裏的陰風,吹過低垂的纜線,在簌簌地響。“需要你親自去接收,”女人繼續道,“然後送到占星城。”橙子道:“每一批貨物都是我親自去查驗過的。”“我知道,”女人漫然道,“但是這一次,你的工作不僅僅是接收和查驗,還有護送。”橙子愣了一下,隨即道:“是要我跟隨貨物一起去占星城嗎?”女人點頭:“是的。”“貨物要到占星城的幾層?”橙子試探著問,“具體地點是?”“這些你不用操心,你隻需要保證貨物的安全就可以了。”橙子低下頭:“好的。”女人說完,轉身走吃了房間。橙子壓下內心想要跟蹤的想法,緩步到了窗戶跟前等待了許久,也沒有看到女人走公寓門,她應該是從後巷的樓頂離開了。大門口被她貼了一截極細的透明膠帶,但是她剛回來進門的時候膠帶並未斷裂,可是一進屋她就發現屋子裏另有其人……她仔細檢查了屋裏所有的窗戶和通風管道口,全都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那個女人是怎麽進來的?橙子忽然覺得有些冷,她抱著手臂坐在了沙發上,半晌,真的打了個寒戰。如果對方實力超群,要進入她的住所不留下任何痕跡應該也不難,比如林,他前幾次到訪,橙子就完全沒有發現他的蹤跡,也不知道他是怎麽進來的。可是那個女人……她真的有這樣的實力嗎?再聯想到,雖然麵容相同,但是實際上卻並不是同一個人,橙子甚至覺得,會不會這樣麵容相同,行蹤詭秘的白衣服女人有無數個,她們分布在霧海的各個角落,執行著西赫女士的各種命令和任務。次日,橙子將原本在菱形方塊接轉的幾個人調度了過來,按照白衣服女人的要求,讓他們在淩晨時分等待在區位對接門,星艦降落之後,貨物迅速就被轉移到了另外一架星艦上,然後幾乎毫無間隙的起飛。這架星艦的駕駛師是一個絡腮胡的獨眼龍,橙子無法分辨他是不是自由彼岸的人,他又從哪裏來,他似乎也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就這樣一直沉默著,直到星艦降落。星艦降落之後橙子和她的手下並沒有離開星艦艦艙,隻是有幾個沉默的工人鑽進廊橋上來,搬走了艦艙裏的貨物,然後獨眼龍駕駛師就再次起飛,但並未將他們送回自由彼岸,而是中途經停在一個樞紐站上,橙子隻能自己找星艦再回去。“這是做什麽啊?”其中一個手下懵然道,“就這樣跟著走一趟,什麽話也不說,也不做?”應該是但心中途出意外……橙子這樣猜測,但是她並未說出口。“我連剛才去了什麽地方都不知道……”“別說剛才去了什麽地方,我連這裏是什麽地方都不知道。”“都閉嘴,”橙子喝了一聲,“去區位對接門的中控室問問,最近時間點有沒有飛自由彼岸的星艦,我們回去。”“是。”橙子看了一眼自己的終端,信號又回來了。但是剛才在那架星艦上的時候,終端信卻是丟失狀態,如果想要通訊,或者向外界發送什麽信息,全都不被允許。“你們都是自由彼岸人?”橙子隨口問。